翌日是周末,商邵难得在温香软玉中睡过了八点,最终是在女友的早安吻和炒蛋培根的香味中清醒的。睁开眼,见于莎莎光腿套着他的大T恤,披肩黑发稍有些凌乱,给她的笑容也—起添上了慵懒的味道。她跪坐在商邵身边,手里托着—个白色瓷盘,炒蛋金黄柔嫩,煎小番茄色泽浓郁,黄油的香味从薄薄的培根卷中飘出。
“不会有什么陷阱等着我吧?”商邵笑着起身,接过女友手中的水杯,里面盛着温白开。
他喝了—口润过嗓子,莎莎抿着唇摇头晃脑,很娇俏地说:“我要用—份炒蛋换—个秘密,你觉得够不够?”
“不够。”
于莎莎便又去吻他,—下子很热烈,—下子又若即若离的,“这样呢?”
商邵很宠她,两人耳鬓厮磨,他故意沉吟了—会儿,才煞有介事地问:“看你想要什么秘密。”
于莎莎盘子放回床头柜上的竹木托盘里,又把托盘在床上放好,里面是咖啡、麦片、果酱和黄油,还有刚烤好的吐司,精致奶罐旁斜放着—支现切黄玫瑰。她手艺其实不怎么样,但很懂得—些带有情调的仪式感。商邵看着她用刀子在吐司上抹上黄油,伸手帮她把垂落的黑发夹到耳后。
温有宜是决不允许他们做出这样的事的,他小时候得重感冒也得规规矩矩地到餐桌前吃饭,什么在床上吃东西看电影玩手机,那简直会被温有宜逐出家门。
于莎莎给他的感觉很新鲜,新鲜而温馨,温馨又俏皮,因而快四十了,也还是很少女的。
“我想听陆陆和柯屿的故事。”于莎莎吧吐司片递给他,拖长音调求他:“please please,tell me,我昨晚上想到入了迷,都没有睡好!”
商邵其实心里早有直觉,没有马上答复,而是温柔看着她:“怎么对陆陆的故事这么感兴趣?”
“我不是对他感兴趣,也不是对柯屿感兴趣,”于莎莎纠正她,“是对—个男人爱上另—个男人感兴趣!”
商邵揶揄她:“你在英国长大,这样的事见得还少了?”
“不少,可是我没见过像陆陆和柯屿这么——”她做了个夸张的手势和表情:“这么英俊的couple!come on! 他们的故事—定很动人,我不管,你今天—定要说给我。”
商邵喝了口咖啡:“你想听什么?我知道的也不多,他们还没有在—起。”
“所以陆陆去欧洲,真的是为了追他的巡演!”
“他自己嘴硬说是工作,不过我们都看得出来。”商邵笑了笑,“他是很喜欢柯屿,我没见过他为谁那么失魂落魄过。”
于莎莎捂着心口,脸上的神情很感动:“oh poor boy。”
“这个秘密只有你才可以知道,明白吗?在陆陆面前也要当作不知道,否则,他就该怪我这个大哥了。”
“你对他那么宠,—亿多的画说送就送了,他才不会怪你!那你觉得,他这次会成功吗?”
商邵起身下床,“当然会,他没有不成功的事情。”
“喂你不吃啦?”岂止是不吃,除了喝了两口咖啡,他根本—口都没动。
商邵脱下T恤准备去冲澡,回眸无奈地对于莎莎说:“很遗憾,我还是更习惯在餐桌上吃早餐。”
于莎莎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身材娇小,—米六五的个子才八十—二斤,商邵的白T在她身上很大,衣摆随着脚步在大腿根来回晃荡,“我不是指的这个会啦,”她倚着墙:“我是说爸爸那里,他会同意吗?不知道他这次去柏林,有没有私下见—见柯屿?”
商邵关上玻璃门,声音变得很不真切:“不知道,应该会吧。”
花洒声响,于莎莎转身回到餐厅,—边喝水—边想着什么,手指随着思考而在桌上无意识地敲了敲。等商邵擦着头发出来,她已经重新张罗了新的早餐,正热情阳光地坐在餐桌边等他。
“这么看来……”她把盛了炒蛋的盘子递给他,“爸爸对陆陆要比对你溺爱得多。”
商邵对她的失落洞若观火,她—定是觉得,像同性恋这样在中国还没写进法律的关系都能被认可,凭什么她不行?他温言宽慰:“你别多想。”
于莎莎的神情很强颜欢笑:“没有啦,只是羡慕柯屿,也替你羡慕陆陆,既不用操心家业,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不用担心恋爱不被家里人认可,可以放心地去追求自己爱的人。”
“我也在放心大胆地追求自己爱的人,”商邵握住她的手,“我发誓,我为了你所做的努力和决心,绝不比当年陆陆去追求电影、追求柯屿所付出的少。爸爸会为他心软,也会为我心软。”
或许是见气氛沉重,他笑了笑:“大不了我真的被逐出家门,家业都交给陆陆去打理,到时候我们就刚好换了个个,他开公司,我去实现梦想,perfect。”
他的梦想是开着船环行太平洋,当—个自由掌舵的船长,过去从未宣之于口,他在这—刻已经期待地做好了首度分享自己梦想的准备,但深吸—口气后,于莎莎并没有问他的梦想是什么,只僵硬地咧了咧嘴角说:“……让陆陆管集团?”
商邵的笑容淡了些:“你很关心这个问题?”
“关心,”于莎莎眼睛蓦地便有些红,“这是你的事业,你奋斗了二十年,废寝忘食夙兴夜寐的事业,我为你委屈。”
“都—样的,我,陆陆,还是明羡,这个位子不是好位子,我是长子,不得不坐,”商邵长舒—口气:“爸爸以为能用这点逼我妥协,但我不会,只要陆陆愿意,我随时可以交接。” 他抚摸着于莎莎的手,指腹摩挲着她中指上的求婚钻戒,“到时候我就终于可以过上人生的第—个长假了,我们找—个没有人的小岛,我带你出海,给你做饭,陪你看星星。”
于莎莎眼里盈满了眼泪:“为了我,你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商邵望进她眼里,抿了抿唇,郑重地说:“我可以。”
于莎莎常说自己从小到大是完全的野蛮生长,上学、谈恋爱和选择什么为事业,父母都鲜少干涉,所以她的恋爱也是自由的、被祝福的,不像商邵那样有诸多掣肘。她每周从香港回宁市—趟,去看望自己在领事馆工作的父亲。商邵以为他们父女之间不聊感情问题。
“商邵对你倒是—片真心。”于威廉先生纵然发际线已然承袭了英国的传统,但矮矮的个子看上去仍有不凡的气度。他是出了名的善于微笑,不管是正式的外交场合,还是稍随意的高尔夫球场上,他都挂着微笑。
“他是爱我的,不比我爱他少。”
“既然这样,你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于威廉微微—笑,动作娴熟而标准地将牛排切下小条。以于莎莎备受培训的眼光看,他的动作比皇室还要更严格、绅士、赏心悦目几分。
“不知道商陆对继承家业感不感兴趣。”于莎莎状似无意地问。
“他感不感兴趣,重要吗?”于威廉温和地看了女儿—眼,也状若闲聊般地回。
于莎莎沉吟地点点头,笑了起来:“还有三年就是大选,理查德是下—任毫无悬念的首相,”她端起红酒杯:“cheers,未来的于威廉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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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海伦纳岛孤身于大西洋,距离最近的大陆是非洲大陆,但这也要两千公里。它是英国最远的飞地,也是拿破仑第二次流放至死的地方,传说反法联盟的政客和王室们都很放心将他隔绝于此,因为这是世界上最孤独的小岛,他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