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近在眼前,有的住在别处,有的要去找朋友,剧团已经在大马路上旁若无人地贴面晚安吻,柯屿才想起关心一下:“你酒店订了吗?”
“没有。”
“没有?”柯屿怀疑地问。
“订了。”
“到底订没订?”柯屿咬着烟烦道。
商陆也跟着烦:“订了!”
柯屿蹙着眉看他,从唇边夹走烟:“你干什么这么不耐烦?”
刚才聊文学的气氛荡然无存,商陆拧着眉更烦道:“你耐烦。”
“我没有不耐烦。”柯屿说,抬脚往前走。酒店在马路对面,柯屿站在斑马线前,等着交通灯变绿。剧团在门口冲他们招手,柯屿半抬起手懒洋洋地回应,嘴里却问:“订了哪个酒店?”
“不劳操心。”商陆又开始高冷。
“那我走了。”柯屿说。
绿灯亮了,柯屿迟迟没迈出第一步。
商陆说:“我手机忘拿了。”
柯屿站在原地,回头看着他的眼睛,“忘在哪了?”
商陆说:“喝酒的地方。”
柯屿转过身,眼神仍与商陆深深地接触,语气却变得若无其事,散漫地问:“要我回去陪你拿吗?”
烟燃烧到了末尾,柯屿最后抽了一口,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捻灭了,不等商陆回答,他说:“走吧。”
三十秒的绿灯没等来一个行人,等灯的人扭头往反方向去了。
“如果被别人拿走了怎么办?”柯屿无聊地问。
“那就拿走了。”
“你的手机里没有秘密吗?”
“没有。”
“你的手机里没有我吗?”
商陆睨他一眼:“没有。”
“我有。”柯屿坦然地说,“聊天记录,视频,照片,什么你想我我想你你爱我我爱你,都在。”
商陆又一次震惊与他的直白,而且又一次近乎招架不住。
“谢谢。”他神经地说。
柯屿果然笑出了声:“谢什么?要是你拖欠我片酬,我就曝光你。”
商陆受不了他:“别把我跟你的前老板相提并论。”
“你老提他干什么?”柯屿站住,费解地问,“你怎么这么自降身价啊?”
商陆讽他:“爱过人渣不丢人。”
“爱过个屁!”
商陆:“……”
柯屿反手勾着搭在肩上的西服:“能爱上汤野的人,应该不可能爱上你吧。”
商陆审慎地默然地比较,“我允许你人生中有一次审美大跃进。”
柯屿笑得肩膀都在抖,又被商陆的烟呛得咳嗽,“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商陆一手插着裤兜,夹着烟的手垂在身侧,“知道了。”他说。
“知道什么?知道你自己很可爱?”
商陆又不耐烦地蹙眉:“知道你没有爱过他了!”
“高兴吗?”
商陆彻底受不了他,转身继续往前:“关我屁事!”
嘴角的弧度一抿而过,他很努力地压下唇角,回到了漠不关心又高冷莫测的神情。
回去的路好像比来时的短了许多,总觉得还没聊上几句就到头了,酒吧快打烊了,露天的椅子已经翻起码好,只剩下招牌灯亮着。他们包了场,走了后里面自然是空无一人的,隔着几步的距离,两人只能看到酒保拿着块白布在擦杯子。
商陆站在路边不进去,说:“我想起来了,手机落在酒店房间了。”
柯屿微微仰起下巴,眼神认真地看着他:“确定吗?”
商陆说:“确定。”
柯屿静了静,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再开口时一晚上的烦躁都不见了:“不进去问一问吗?还是进去问一问吧。万一呢?”
这次换商陆与他对视,谁的目光都没有躲闪。半晌,商陆说:“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酒吧,值班的酒保抬起头,有些意外地问好。柯屿问他有没有捡到手机,也没说什么型号,酒保说:“没有。”
柯屿在高脚凳上坐下,手指轻敲台面:“给我一杯威士忌。”
酒保取下杯子,倒上酒,柯屿一饮而尽,“one more。”他清醒地说。
商陆扣住他手腕,声音莫名便低了:“柯屿。”
两人挨得极近,近到可以闻到他呼吸里淡淡的酒味。眼神里的内容也是一清二楚的。柯屿那么直白,又那么隐晦,所有的欲望都写在眼睛里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他往商陆那边挨了一点,被闷塌的衬衫下,躯体舒展也紧绷,“问你,”他看着商陆的双眸,又轻轻垂下眼睫,视线停在他的嘴唇上,“如果我真的耍酒疯,你真的会把我扔在路边吗?”
水晶威士忌杯被轻轻推动,在大理石台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在这空无一人、安静的、沉浸在深夜三点的酒吧中,显得和彼此的呼吸一样鲜明。
商陆扣着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握了,握得又用力又紧,掌心潮湿,柯屿觉得手腕——那里脉搏跳动的地方——滚烫地被占有着、包裹着。
第二杯威士忌没有喝,商陆低下头,凶狠地吻住了他。
那套昂贵的英伦西服外套定制与伦敦萨维尔街,它现在从商陆的手中滑下,沉重地落在了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有电话进来,地上铺天盖地地震动了起来。
柯屿的鼻息很轻地哼笑了一声,被商陆轻易托抱起,压到了吧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