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都是无厘头的,荒诞般难以琢磨,只有他看着商陆的眼神是实实在在的——
像乞力马扎罗山上的那一抹雪,无论赤道的烈阳如何照耀,它总无法消解。
“这是内地第一家绮逦,已经快十年了。”
柯屿久闻大名,之前应隐冬天约过他一起来泡温泉,后来因为种种已经记不清的原因搁置了。
“你和你姐的审美都很好。”
艺术性的奢华酒店很考验主理人的审美和决策力,如同经营画廊和展厅。对自己审美不自信的人,是驾驭不了这样庞大的美学工程的,即使有各种专业人士出谋划策,最后出来的效果也可能是不伦不类的四不像。
商陆看着他,唇角勾了勾:“我审美好,我当然是知道的。”
柯屿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灯光暧昧,掩去了他心跳的停摆。
“下午试镜结束后,我接到了麦安言的电话,他约我明天抽空喝杯咖啡。”
柯屿想了一下:“他应该是得到了消息,知道你要定我。”
“还想再为钟屏争取一下。”
“嗯,小言当经纪人是尽心尽力的。”柯屿摇了摇红酒杯,笑了笑,“你去吧。”
“等梅叔的人选定下来,就正式官宣。”
“你还在选,还是一定要磕下苏格非?”
“你觉得他怎么样?”商陆问他的意见。
“我没跟他合作过,但他口碑不错,对戏很认真。流量和商务上来说,他咖位比我低一点,但电影圈不是这么算的,他是影帝,虽然主扛票房能力不行,但奖杯就代表了地位。给我做配角,他和经纪公司都不一样会同意。”柯屿自嘲一笑,“真官宣出来他作配,我恐怕要挨骂。”
电影圈,烂是原罪。
商陆凝神静听,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我今天真的演得好?比他试镜的表现还要好?”
“比不上。”
柯屿一愣,抿着唇有点生气的样子。商陆笑了起来,忍不住伸长手倾身过去捏他的脸颊:“别生气,实话实说。”
柯屿放下刀叉,也跟着笑:“没有生气,我心里有数。”
“电影不比戏剧。戏剧选角,演技是第一位的,但是电影不是,贴人物才是第一位的。有的人只是站在那里,你一眼就能强烈地感受到。不贴脸,才要用十倍百倍的演技去弥补。你演了栗山那么多电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的确,栗山给他的角色都是极度贴脸的,给了他偷懒取巧的机会,也框限了他的戏路。
“叶森这个角色是想着你写出来的,不会有人比你更合适。”商陆顿了一顿,“但是今天演的也很好,比之前都有进步。不急,开拍前,我带你去澳门赌场玩一个月。”
柯屿:“……”
“本金你自己出。”
柯屿更无语,“少爷,你好抠啊。”
商陆瞥他一眼,玩世不恭地拆穿:“赌我的钱你知道心疼吗?”
日落彻底将下,屋外陷入深蓝的暮色。甜点上来时,一阵高跟鞋声跟着靠近,守在外面的侍应生恭敬道:“Mo——”
商明羡一个眼神扫过,所有人顿时噤声。
“出来吧。”商陆声音慵懒,“高跟鞋早八百米就听到了。”
商明羡从屏风后转出,脸上带着笑,还没开口,已经把柯屿深深地记住了。视线不动声色地回落到她弟弟身上,惊讶已经完全收敛好。她俯身扶住商陆双肩:“怎么样,还满意吗?”
“这个问题要问客人。”商陆不避嫌,起身为两人介绍,“这是明羡,我长姐,你可以叫她Monica,这是柯屿,你看过他电影的。”
商明羡伸出手:“你好,Monica。”
柯屿与她握手:“幸会,可以叫我小岛。”
“听商陆说你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我还以为他总算肯带女朋友来约会了。”商明羡扶住酒瓶,打了个响指,“waiter,再拿一只杯子。”
她低头为自己倒上红酒,端起时脸上笑容明艳,“cheers,感谢你愿意成为我弟弟的主角。”
她眼神锐利,这种女强人的强大气场柯屿只在叶瑾身上感受过。叶瑾尚会利用大小姐的娇美来周旋,商明羡的气势却已经强到让人忽视她的美貌。可是笑起来又非常干净,看不到算计的成分。
柯屿与她碰杯:“怎么会,是我承蒙商陆不弃。”
商明羡爽朗笑出声:“你跟我不需要这么客气,既然商陆带你来这里就餐,就代表你是他认可的自己人。他电影在澳门拍,不巧的是,那边的绮逦和赌场也是我在打理,要是一直这么客气的话,我怕你会客气不过来。”
商陆受不了她,语调纨绔:“饭还没吃完呢,能走了吗?”
商明羡亲昵地瞪他一眼,又对柯屿笑道:“你们慢用,我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就先失陪了。要是喜欢的话,记得多带朋友过来。”
她穿着高跟鞋也大步流星,来去节奏都快而沉稳,柯屿看向商陆:“你姐姐是不是看出来了?”
他大费周章临时在这里包下餐厅,影响的是所有住客的体验,势必会惊动到商明羡这里。他是没想到他长姐对他的私生活关心到一定程度,以至于大老远从香港飞过来一探究竟。
他安抚柯屿:“不会,我之后去跟她解释,她不会误会的。”
他想得很不错,只是没料到自己跟柯屿都醉得这么深,也没料到商明羡为他额外安排了一栋温泉泳池别墅,更没料到公关经理并未意识到这是为商陆和他潜在“女朋友”准备的,以至于直接帮他开好了房,等用餐结束就安排人把两人送了过去。
他最终没料到的是,柯屿醉了也还紧紧提着药房的小纸袋。在客房沙发上吻得难解难分了,手也扔紧紧捏着袋子,像什么宝贝——或者是打死也不能见光的丢脸玩意儿。
商陆气喘吁吁地捧着他的脸,眼神已经些微朦胧,轻笑着呵气,“怎么到现在还惦记着你的喉片?”
用力掰开柯屿的手指。
柯屿捏得好紧,被他强势坚定又温柔地一根一根掰开。
仍然笑着,哄道:“乖。”
纸袋封口被他展开,柯屿猛地起身往外走,脚步乱得心猿意马:“我先——”商陆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看着他羞于滚动的喉结和紧抿的薄唇,又看纸袋里的东西,被酒精侵袭了的理智轰然崩塌——
“柯老师,”他吞咽了一下,室内静了半晌,只听到外面的虫鸣蛙叫,“是我的错,竟然让你等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