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内, 花洒声停,谢山寒怀疑地叫了一声:“缪存?”
缪存语气如常:“我没事!”
骆明翰抓着他的胳膊,指尖几乎要掐进缪存肉里, “我不会跟你分手的,你想都不要想。”
推拉门划开, 谢山寒套着运动裤光着上身, 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来。
热气遇冷弥漫, 谢山寒动作一顿,眯眼审视片刻, 扔下毛巾的同时面无表情地抄起了墙角椅子, “放开他。”
谢山寒打架出了名的狠, 缪存怀疑下一秒那椅子就会砸上骆明翰, 连忙说:“——住手!”
谢山寒停顿住, 目光很淡地停在两人暧昧纠结的姿势上,缪存硬着头皮说:“……我没事, 你先走, 对不起。”
谢山寒显然是懒得管闲事的个性,花了一秒再度确认了缪存的神色并无被胁迫之意后,手一松, 把椅子又给扔回去了,继而点点头:“行。”
他显然不怎么怕冷, 连帽卫衣兜头套下, 继而裹上羽绒服,就算穿完了所有的衣服。慢悠悠地坐在鞋凳上系鞋带, 旁若无人的从容。骆明翰看着他的双眼简直要杀人:“你跟缪存什么关系?”
谢山寒穿好了鞋子, 鞋尖在地上蹭了蹭, “我老婆啊。”
缪存:“……”
哥。
谢山寒收回玩笑:“同学而已, ”饶有兴致地盯着骆明翰:“你长得好像——”
“谢山寒!”缪存不顾一切地喊住他。
谢山寒毕竟不是油画系的,虽然对骆远鹤有所耳闻,得见的次数却不多,因而印象很淡。缪存这一急声,顿时打断了他心里那点无所谓的怀疑。俯身抄起书包:“我走了,需要揍他找我。喂,”对骆明翰道:“别弄哭他。”
门很快地开合,带进来一阵凛冬深夜的寒风。
已经过十二点了。
被谢山寒这一打岔,刚才焦灼的气氛荡然无存,似乎被风吹散。缪存轻而易举地推开骆明翰:“你回去吧,这场闹剧到此为止,我要睡觉了。”
骆明翰面无表情:“你自己开门放我进来的。”
缪存气笑了,胸腔里翻滚着难言的情绪,“滚,我不碰脏东西。”
“你说谁脏?”骆明翰低语咬牙,“跟你在一起六个月,我碰过谁?洛洛要在车里给我口,我推开了,席霄寒脱光了衣服在我面前,我也推开了,你讲不讲道理?我要是想出轨,我他妈天天都能换着人出!”
“你没跟那个洛洛上过床?”缪存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冠冕堂皇地说出这些话,“你跟洛洛不是早就睡过了吗?在你追我的时候。你不是只干了他一次就让他念念不忘吗?”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直在冠冕堂皇地撒着谎呢?
他和骆明翰,确实是半斤八两,建立在两种谎言上的城堡四处漏风,当然只能尽快散伙才好。
骆明翰满面愕然,如同被人迎面打了一拳,整个人都懵住:“那天关映涛说的一切,你都听到了。”
“我早就醒了,一直在里面等你们聊完,他说的席霄寒和洛洛我都听到了,我也知道你跟他之间是用什么口吻来描述我的,”缪存顿了一顿,“清纯男大学生,很难追,还没手上,很没面子,是吗?”
“不是——”那种无能为力的焦躁再度染上所有冷汗,大冬天的顺着骆明翰的脊背蹿得打起了冷颤:“我跟他说的话,都是场面话。……你别信。”
“我无所谓信不信。”
骆明翰艰涩地开口,带着难言的笑:“所以你从来不问,即使已经误会了这么久。”
“是。”
“那你之前的吃醋,在乎,嫉妒…… ”骆明翰吞咽着,不敢再说下去。
缪存平静地说:“都是假的。”
骆明翰更惨淡地笑了一声,但带着急喘。
“为什么要这样骗我?”
“因为你一直试探我,很烦。”
他似乎是站不稳了,伸手扶住桌角。
缪存奇怪地看着他的反应,用一种站在很远很冷之处的疏离感陌生感,“骆明翰,你是装的吗?还是是真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看上去这么难过。”
骆明翰抬起头,双眸赤红,泛着湿意。
从没有任何一句话,能比这句更刺痛了他的心。
“你觉得呢?”他勾了勾唇,没有愤怒,反而极尽温柔。
“我不知道,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想上手的玩物,”缪存用冷静的语气界定着自己对于骆明翰的意义,“因为玩物竟然胆敢主动离开你,所以你才这样吗?”
“缪存,”骆明翰沙哑着,“你真的很厉害。”
“你回去吧。”
再死皮赖脸下去,好像也都没有意义了。骆明翰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什么。如果能回到一周之前,他会一巴掌抽死那个发了分手短信的自己,好好等缪存回国,收下他补给自己的礼物和生日祝福,继而在闲谈中将一切误会都冰释前嫌。
他会和缪存好好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分崩离析。
“你原本想补给我的礼物……是什么?”
缪存顿了顿:“领带。”
“是吗,”骆明翰牵扯唇角,“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让导购拿了五条卖得最好的。”
骆明翰惨淡地抹了把脸,不知道该觉得他敷衍,还是觉得他可爱。只觉得这行事作风真的很“缪存”。临走前,他又问:“如果我说我没有洛洛发生过关系,你信吗?”
“无所谓。”
“信我一次吧,好不好?”
缪存再度重复:“你回去吧。”
骆明翰往玄关走了两步,脚步又凝住了,回头看时,看到缪存就沐浴在灯光下,冷心冷脸的样子,那种冷很纯粹,不掺杂质地完美融合进他的漂亮里。
他第一次见到他,大概就是见色起意。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是流连忘返。
第五次,就已经想着能一直叫他“妙妙”,能叫多久就叫多久。
他久久地看着缪存,似乎有某种预感,走出这道门之后,缪存很快就会去法国,飞出他的视线,飞出他所能触碰到的一切世界。他将再遍寻不到他。
“缪存,”他最后用倦怠的沙哑说,“没有会对一个玩物六个月不上手的。我大概是真的喜欢你。”
缪存不说话。
骆明翰打开门,寒风席卷了室内的暖气,吹乱了骆明翰潦倒的头发,“你心里没有我,是吗。”
“生日快乐。”
骆明翰目光一痛,攥着门把的手因为心脏的骤缩而收紧,下一秒,他不顾一切地走向缪存,猛地将他抱进怀里,死死地吻住。
缪存身体一僵,却并没有剧烈地拒绝他,也未迎合。因为骆明翰没有给他任何迎合的余地。他封住他的唇,舌尖探入,汲取着吮吸着他所有的气息、他上颚所有的痒、他舌尖所有的甜。
甜中掺入难以言喻的苦涩,缪存心头一震,不敢置信地睁开眼。
这是……骆明翰的眼泪?
他为什么哭了?
他真的已经喜欢到了这个地步?缪存心里一股激烈的抗拒,手上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骆明翰推得一个趔趄,双眸充满震惊地看着他,继而用手背狠狠抹了抹唇。
骆明翰笑了笑,那行眼泪在亮堂的灯光下并不真切,让人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哭。
他转身离开。
司机在车上已经等睡着了,听到车门声响,一个激灵惊醒。骆明翰在他出声前开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