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的日子比预想的还要早, 他俩回到玄机阁内,还有时间可以腻歪一下。
根据他们的计划,顾云起暂时就留在这边不回顾家, 届时直接扣上面具穿着袍子, 跟玄机阁的人一起进入幽天大秘境,而谢兰亭与顾薄同行, 也方便掌握顾薄行踪。
二人云雨结束后躺在床上, 手叠在一块儿, 正好都是系着红绳的那只手,谢兰亭侧面躺着, 另一只手在两人的红绳上用灵力勾画符文,发光的符文很快隐没进红绳中,外表什么也看不出来。
“好了。”完工, 谢兰亭满意地捏起顾云起手腕看, “幽天大秘境部分区域用不了传讯玉牌, 如果联系不上, 只要催动符文,就能感受到对方在哪儿。”
顾云起手指动了动, 与谢兰亭十指相扣,把谢兰亭的手带到自己唇边吻了吻:“嗯。”
“我说……”谢兰亭顺势捏了捏他的脸,“你这两天精神不太好, 怎么?”
那些一闪而过的破碎画面很奇怪, 而且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 自己都没搞明白的东西,即便想要解释都无从说起, 顾云起道:“是有点心神不宁, 可能是终于有机会能杀了顾薄, 我也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吧。”
二人侧躺着,谢兰亭凑近了些,让两人额头相抵:“没事,我们这次尽力找机会,哪怕实在没等到好时机,他侥幸逃过,我们以后也还有机会。”
“事在人为,因果报应,他的所作所为,终有一天会把他推向断头台。”
顾云起在极近的距离看着他,眼中除了谢兰亭装不下其他:“我曾经觉得,为了报仇,哪怕付出性命也所谓。”
谢兰亭额头和他碰了碰,眼中是了然,但他就要听顾云起亲口说:“现在呢?”
“现在知道我错了。”顾云起笑笑,“属于我和爹娘之间的感情,若是我没了,那就什么也不剩了,我应该带着过去的回忆往前走,过自己的人生。”
他笃定道:“和你一起。”
谢兰亭满意:“你知道就好。”
他打了个呵欠,抬手搂住顾云起:“睡了睡了,明天我就出发去顾家,又得看见顾薄那张脸,唉。”
顾云起用灵力将灯熄灭,抱着谢兰亭,即将分开两三天,他本是不想睡,就想这么多看看谢兰亭的,但不知是不是被谢兰亭的睡意传染了,没过一会儿,他居然也合上眼睡着了。
不仅睡着了,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在湖边喝酒,桌上堆满了酒壶,脚边还有酒坛,数不清喝了多少,顾云起端着酒杯愣了愣,这个湖他很熟,是前家主院落后的明月湖,他小时候经常在湖边玩耍。
不过还真没在湖边亭中喝过酒,因为爹娘死后院落就被顾薄封了起来,那时他还不到喝酒的年纪。
我是来这儿祭奠父母的?
顾云起在梦中如此想着,自己的身体不怎么受控制,又低头饮了一口,这时候他才注意到,酒水入口凛冽冰凉,如高山雪水,有冬梅清香。
雪梅酒?
和雪梅酒,自然就会想到最初酿制他的人,顾云起看向桌边位置,空空如也,忍不住想,兰亭呢?是我说要独自思念爹娘,所以他体贴地放我一个人?
有清风一吹,顾云起莫名抬头看向湖中心,可那里除了一轮明月的倒影,什么也没有。
顾云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梦中的身体并不完全由他控制,他看着自己的手又拍开一坛,这回直接对坛喝,杯子也不要了。
酒液合着夜风,简直让人从里到外冷到骨子里。
有侍从走来,低声道:“家主,明日有大宴,您还是提前休息……”
“知道了,”顾云起放下酒坛,“让兰亭——”
他的话顿在半途,被凉风卷着语音飘远,迎着侍从担忧又不忍的眼神,顾云起听到自己喃喃道:“……啊,兰亭不在。”
顾云起觉得自己脑袋瞬间炸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独饮,为什么用那种语气说“兰亭不在”?仿佛谢兰亭不是出门,而是不在这世上,这种口吻让顾云起瞬间暴躁如雷。
他恨不能抓住梦里的自己问个清楚,可他也在这副身体里,他抬手揪住自己的心口,想要开口问个明白,但张嘴,只听到又哭又笑的悲鸣,他觉得这具身体不能称为人了,就是一只见过光明,却又失去所有的可悲野兽。
顾云起猛地睁开眼,急促喘息,他怀里还躺着实实在在的人,顾云起本想用力将他抱紧,又怕打扰谢兰亭休息,最终只是小心翼翼伸手,把人往自己怀里搂得更近了些。
谢兰亭此刻也正做着不算美妙的梦,依旧是他的一段回忆,而且还是……他留在道心里的那部分残魂看到的东西。
作为世上唯一一只鬼,没人能看到他,没人能触碰他,即便他一直跟在顾云起身边,却连给顾云起一个拥抱都做不到。
顾云起痛苦也好、买醉也罢,他都只能眼睁睁看着。
顾云起昨晚在明月湖边喝了大半夜的酒,一大早把自己的情绪和酒意全部收拾掉,来主持大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