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一阵和缓的敲门声响起, 正是刚好可以提醒到屋内之人,却又不会惊扰的程度。
不多时,刘监正上前打开了门, 看着门外的少年, 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
“来了?快进来坐。”
徐韶华行了一礼,随后跟了上去,师生二人在窗边坐下, 刘监正看着如今渐渐长开的少年, 心中一时恍然。
此刻, 他仍记得自己当初与少年初见之时的模样, 小小年纪, 便器宇不凡,镇定自若, 若说当初被左相劝服点了少年入监时, 他还有些惴惴难安。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少年入监后迎刃而解,他以一己之力,使得满监骄子尽低眉。
而今的国子监中,便是那些权贵子弟也知道若不好好向学, 便要被打到地支院去, 故而纵有六艺胜于寻常学子,却也不敢疏忽了文试。
刘监正这两年也一直努力着, 将六艺评等的比例渐渐降低,在身份各异的众学子间, 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国子监中风气一时清正起来。
但,刘监正无法忘记这一切之始源于徐韶华。
“一晃已是三年过去, 国子监幸亏有你才有如今的改变。”
刘监正看着徐韶华的目光别提多满意了,徐韶华闻言却只垂眸道:
“先生言重了,当初若非先生厚爱,学生也无法提前入监,更无法有今日。”
与曾经浑身锋芒的少年相比,现在的少年更加沉静如水,那双星眸之中,深沉似海,寻常人都不敢与他对视。
刘监正倒是没有这个顾虑,只是满眼欣赏的看着徐韶华,含笑道:
“如今已是五月末,你来京中已是三载未曾归家,此番不若提前回家看看如何?”
徐韶华眸子一震,倒是没想到今日刘监正难得让人请自己过来是为了这事,不过刘监正此言正中他下怀,徐韶华随即起身一礼:
“多谢先生!”
刘监正笑着抚须:
“只是口头的谢可不行,你小子在我国子监中便力压群雄,这次乡试可不能堕了国子监头一位点贡生的名头!”
刘监正玩笑的说着,徐韶华闻言也不由无奈一笑:
“学生,勉力一试!”
“光勉力可不行,是要拿出百倍的力气来的。”
刘监正打趣的看着徐韶华,笑眯眯道:
“三年没回家,想家了吧?明日你便启程,回去好生歇息些时日,乡试好好考!”
刘监正今日像极了一位语重心长的长辈,徐韶华也只是恭敬的应下,等刘监正说了足足一刻钟,这才停下,看着徐韶华是怎么看怎么欢喜。
等到少年起身告辞之际,刘监正终于没忍住,唤道:
“好好去考,吾在京中等你归来。”
临了,刘监正还是没忍住,泄出了一丝不舍,徐韶华抿唇,长揖一礼:
“先生安心便是。”
随后,少年直起腰,那张愈发舒月清风的面容上浮起一抹淡笑,却让人一下子安心下来。
刘监正与徐韶华没有避着人,不过一个晌午,该知道的便都知道了,胡氏兄弟听了消息,一人去向刘监正告假,一人来了徐韶华的院子:
“我若不来,徐同窗这是要弃我们而去了?”
胡文绣的声音带了一丝嗔意,那位被马清自晏南带回京城的大夫医术颇佳,而今胡文绣除了每日晨起需要服一粒莲露养身丸外,已经能如常人一般起居坐卧。
这会儿,胡文绣一身山青色院服,衣摆处是同色丝线勾勒出的桂花,倒是应了檀宫折桂的寓意,监生们都喜欢这个样式。
徐韶华闻言连忙告饶:
“文绣同窗这便是冤煞我了,今日丁院晨起有课,我这才回寝舍收拾东西,正准备待你与胡同窗下课后说一说今日之事,倒没想到你们来的这般快。”
徐韶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胡文绣输在射艺与数艺之上,故而只能止步丁院,胡文锦为了照顾他,纵使有数艺之首的名号了却也只日日去丁院蹭课。
徐韶华也没有想到二人的消息竟然这么快的,胡文绣听了徐韶华这话,这才笑了出来:
“那怕是徐同窗不知你如今在国子监中的威名,你这一走,也不知有多少人要欢喜了。”
徐韶华一人负四艺,力压全监监生,至于卫知徵的御艺和胡文锦的数艺他从来只听课,不下场。
即使如此,这中间也就多生波折,让两人险些坐不稳这两艺之首的位置,废了好大功夫这才稳住。
但即便这样,徐韶华才是整个国子监中最让人眼红之人。
徐韶华听了胡文绣这话,只是淡淡一笑:
“若真如此,那监正大人这几年算是白忙活了。”
胡文绣微微惊讶的看着徐韶华,徐韶华笑了笑道:
“君子六艺,权贵子嗣常通而非所有人皆通,监正大人不会漠视其存在,但也不会在让其成为权贵手中的玩物,所以文绣同窗若说之人,怕是白高兴了。”
胡文绣闻言挑了挑眉,却未反对,这几年,监正大人的所为确实可以分辨一二。
若是胡文绣没有猜错,他们这一批监生,应当是最后一批过渡的监生了。
自此以后,国子监或许没有什么六艺之首。
只有,国之君子,求学报国,造福于民。
胡文锦的请求,刘监正不出意外的批了,毕竟在刘监正看来,徐韶华一个少年人,若能与同窗一道同行,也能安全不少。
不过,徐韶华从胡文锦口中得知此事后,对于二人的安排仍有些疑惑:
“如今才五月底,监正大人容情让我回家多呆些时日,胡同窗和文绣同窗也要与我同回瑞阳县吗?”
还不待胡文绣回话,胡文锦便立刻道:
“啊对!徐同窗一人回去我们也不放心不是?”
胡文锦说的很是恳切,徐韶华打量了一下胡文锦,突然道:
“我记得,三日前胡同窗收到了一封家书,神思恍惚了两日才缓过劲儿来,文绣同窗却是安之若素,我猜应当不是胡家之事,而是胡同窗个人之事……”
徐韶华拉长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难不成,是为了胡同窗的婚事?”
徐韶华这话一出,胡文绣掩唇偷笑,胡文锦整个人差点儿没跳起来:
“得,徐同窗神机妙算,这次还请徐同窗助我!我只想先立业在成家,若要论及儿女私情,定要殿试之后!”
胡文锦说的铿锵有力,胡文绣却忍不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