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南泗之境十七(1 / 2)

扶潭真人费力抬剑想要殊死一搏。

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的弟子还在南泗城,他们?面对着?生命的威胁,他还没将查到的东西告知他们?。

他得去救他们?。

可抬剑的力气都?没有, 曾经骄傲肆意的剑修在这一刻宛如?个废人,只?能看着?赤红的剑裹挟着杀气朝他的命门刺来。

从霄,阿舟, 阿昭, 见悠, 晚晚,念念,阿礼。

他的七个弟子。

他还没将一身修为都?教给他们?。

他从始至终都?只?想将所学?的剑法教给他们?,不指望他们?成才, 能有自保的能力便可。

可到最?后也没做到。

扶潭真人大口?大口?吐着?血, 杂乱的胡须上都?是自己吐出的血浆,视线模糊只?能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朝自己逼近。

一点一点。

近在咫尺。

到了?脖颈处。

铮——

是刀剑相?碰的声?音。

熟悉的呼唤穿透云霄, 将他混沌的意识再次唤回来。

“师父!”

不是一个人。

是许多人。

他费力掀起眼皮,映入眼帘的人穿着?一身青裙, 乌发盘成双髻, 清秀的小脸上尽是焦急。

“晚晚……”

陈晚小心抱起他,回首看向身后顽强抵抗的女子和青年:“二师兄, 四师姐, 师父的经脉断了?, 需要赶紧接好!”

林见悠抽空看了?一眼,清冷的眼底也忍不住浮现泪花:“布阵带师父走,这里有我和师兄撑着?。”

陈晚犹豫:“可是你们?——”

“快走!”

凌舟回首怒吼。

两位化神?初期的弟子能撑这么久已经是力竭, 若不是身上还有法器支撑早已落败,可即使使上浑身力气和法器对上一个渡劫中期的大能也只?是负隅顽抗, 强弩之?末罢了?。

陈晚知道。

她?最?后看了?眼自己的师兄师姐,擦去眼角的泪花捡起地上的画卷,弯腰将扶潭真人背起迅速布阵。

多亏了?她?那小师叔温观尘,否则她?也学?不到这么多阵法。

脚下的圆盘急速旋转,传送阵法即将开启。

“想走?”

来者微微眯眼,剑身一转便要朝陈晚而去。

“师兄!”

“师妹!”

林见悠与?凌舟对视,不约而同调动?浑身灵力萦绕在剑身,自左右包围上来,两柄剑顽强拦住兜帽人的去路,只?是这一瞬的功夫,陈晚已经带着?扶潭真人消失不见。

“你们?找死!”

强大的威压迸发,两道绿影被?砸向身后的墙面,两柄长剑在眼见碎裂。

本命剑碎掉,金丹也跟着?一同浮现裂纹,林见悠和凌舟剧烈咳嗽,血浆呈星状喷射而出,却还是死死看着?提剑朝他们?走来的人。

凌舟喘着?气:“你……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我师弟……”

柴厌来到了?他们?身前,闻言倒是歪头轻笑了?瞬:“你们?踏雪峰弟子都?这般重情?分?你和你那江师兄、苏师姐遇见我时说的第一句话都?一样,都?是问我为何要谢卿礼那小子。”

他知晓追不上陈晚,如?今便也不急了?,半蹲下身看着?地上的两人。

“为什么你们?都?偏要护他呢,为什么你们?都?不恨他呢,如?果不是他我根本不屑于杀你们?,可你们?偏要去护他?”

他握紧凌舟的脖颈,收紧五指,如?愿看到他涨红了?脸。

“放……放开他……别碰他……”

林见悠艰难爬着?要来救他,一贯清冷整洁的人此时满身都?是血。

掩在兜帽下的脸终于冷了?下来:“不过一个刚来三月的人,为何你们?都?要护着?他?”

凌舟最?后一口?气也要消尽,林见悠终于爬了?过来,布满血污的手死死扒着?他掐着?凌舟的手,尖利的指尖在手背上挠出数道血痕。

“放开他……住手……”

来者瞥了?他一眼嗤笑:“你也想救他?你瞧瞧自己如?今这副模样,踏雪峰四弟子林见悠,冰肌玉骨,清冷出尘,修真界求娶你的人能排上数十丈远,你看看自己如?今什么模样?”

“满脸脏血,腿骨都?断了?,扭曲的样子真丑,后悔吗,恨吗,恨你师父为何要收谢卿礼为徒吗?”

林见悠赤红着?眼,暗红的血止不住涌出,夹着?着?大块的血肉碎片。

迎着?来者挑衅的目光,她?忽然咳嗽起来,大片的血喷洒在他的脸上。

她?还在笑:“你在放什么屁啊……我师弟有什么错……灭了?三家的人不是你这个狗杂种吗……”

这些脏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实在有些诡异,林见悠在外的形象清冷冰洁,如?瑶台的仙娥,仿佛她?就应该知礼守矩,那些话不应该从她?口?中说出。

只?有踏雪峰的人知道她?是最?为嘴利的人。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一个杂种也敢哔哔赖赖置喙我踏雪峰的弟子……活久了?还能见到畜生说话……还真是——呃!”

长剑穿过她?的肩胛将她?钉向身后的墙面,纤细的身影悬空双脚离地,血水像是小溪般一滴滴落下,瞬间便在脚下淌成了?一汪小洋。

林见悠的意识越发模糊,来人放下凌舟眨眼间掠到她?身前,掐着?她?的脖颈收紧。

赤红的眼底翻涌着?怒意与?杀气,阴冷的声?音似是地狱索命的恶鬼:“你牙尖嘴利的很啊,那我先送你下去如?何?”

林见悠没有挣扎的力气,模糊的视线中瞧见凌舟一直躺在地上紧闭着?眼,已经不知生死。

她?也不知他死了?没。

但他们?今日应当都?会死在这里。

肺腑间的空气被?迅速挤压,窒息感让她?的脑子越发混沌,肩胛处穿着?的长剑烫的她?像是被?按在铁板上灼烧,伤口?处焦糊的气息弥散开来。

死亡逼迫而来之?时,脑海里只?剩下初入踏雪峰之?时扶潭真人教会的第一句话:

“剑修手中的剑为护天下太平,这不是你的刃,而是苍生的盾。”

她?救下了?自己的恩师,为天下留住了?一个大乘修士,也算死的有价值了?。

双手无力垂下,意识即将堕入深渊前,眼前的光线一点点模糊,越来越窄,越来越迷茫,直到化为一条细线。

彻底湮灭之?前——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掐着?她?脖颈的手忽然松开,肩胛中的长剑被?人拔出,一人揽住了?她?的腰身。

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抬眼,看不清他的脸,周围都?是浓烟。

“师妹,别怕。”

一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来了?,林见悠以为自己在做梦。

却见那人一手揽着?她?,一手俯身扛起地面的凌舟,借着?浓烟的遮挡利用阵法迅速离开。

浓烟散去,只?留下满室倒塌的书架和散乱的书册,长身玉立的人捏紧了?拳头,右腹部的伤口?往下渗血。

这股毒烟压抑了?他的灵力,一看便是凌舟经常使的手段,踏雪峰的人倒真是都?学?了?个精髓。

知道明着?打不行,便使暗招。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徐、从、霄。”

腰间的令牌在这时一明一暗,他冷眼接通:“说。”

“家主,第七、第十暗桩被?毁了?。”

他怒骂:“废物!到底是谁!”

黑影如?鬼魅般掠过,化为残影消失。

***

小院的门被?推开。

柴行知回来之?时,雀翎刚好在院中。

女子穿着?一身艳红的袄裙,坐在水道边摆弄着?今芒花,染着?豆蔻的手与?今芒妖艳的花瓣不分上下,夺目且耀眼。

瞧见他回来后,雀翎仰头温笑:“行知,你回来了?啊。”

天色已经微微黑透,斜阳挂在天边,却铺在水中,随着?水波的流转圆日也跟着?摇曳晃动?,半边瑟瑟半边江。

余晖落在小院又打在她?身上,她?起身擦干手上的水,如?以往百年间一般朝他走来。

“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城中无事吗?”

雀翎上前扑进他的怀中,双臂揽着?他的腰身,浓郁的香气自她?身上散发,顺着?柴行知的鼻息涌来。

他却敏锐闻到了?一丝血气。

柴行知抛下心头那点复杂的情?绪,慌忙问:“阿翎,你受伤了?吗?”

雀翎摇头:“没有。”

那股血气转瞬间消失,被?浓郁的花香取代?。

柴行知仔细嗅了?嗅,除了?她?身上的花香外什么都?没。

怀里的人柔声?问:“行知,早上我睁眼便不见了?你,你去哪里了??”

柴行知脊背一僵,旋即反应过来回她?:“无事,出去转了?转。”

赶在雀翎还要追问前,他随意岔开了?话题:“阿翎,我买了?些糕点,你尝尝如?何?”

他拉着?她?在院中坐下,取出还冒着?热气的糕点。

雀翎弯眼:“还是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女子小口?咬着?刚做出来的糕点,眉目间都?是笑意与?幸福,看不出来丝毫其?他的情?绪,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假的一般,雀翎没有跟浮煞门合作,她?没有背着?他做了?那么多事情?。

可事实上,那些都?是真的,他躲在雀翎背后让她?为他冲锋陷阵了?一千多年,她?独自承受了?那么多事情?。

他不是个合格的修士,也不是个合格的丈夫。

一块糕点被?递过来,雀翎一手捏着?那块糕点,一边道:“行知,你尝尝。”

柴行知扯出笑意压下那点伤感:“好。”

还是之?前吃的味道,什么都?没有变。

变的只?有两人的心。

瞧着?女子明媚的美艳,柴行知忽然开口?:“阿翎,你很好。”

雀翎一愣:“什么?”

柴行知接着?道:“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

雀翎放下手中的糕点:“行知……你为何忽然说这些话?”

柴行知摇了?摇头,一扫脸上的凝重,眼眸弯成月牙。

“没事,感慨我一个散修何德何能娶到一个这般好的夫人。”

在雀翎怔愣的目光中,他忽然上前打横抱起雀翎朝屋内走去:“夫人,天晚了?,该办我们?的事情?了?。”

帷帐被?放下,柴行知吻上她?,女子闭眼承受,白藕般的玉臂攀上他的脖颈。

“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