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楠抬起头来,表情平静地看着他。
“就是不忿,很难理解吗?”
“你知道吗?一个人真正的死去,并不是咽气的那一瞬间,而是被这个世界遗忘。”
“我们曾经做了好多好多的事情,我们这群人为这个国家真的做了好多的事情,记下来的,没记下来的,被人看到的,不能让人看到的。那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我们做的。”
“我觉得,他们应该被人铭记吧?”
看着蔺楠那双平静的眼睛,白忘冬却从里面感觉到了愤怒。
他没有回答蔺楠的问题,蔺楠也不需要他回答问题。
她现在就只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说说心里话,她憋了好久好久了,现在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她终于能把心里的委屈一口气全都吐出来了。
没去管白忘冬的沉默不语,她接着说道。
“可并没有啊,永乐二年,到了现在,这个王朝已经再也没有懿文太子的名字了,那些跟随过东宫的人,没有一个留下属于自己的名字。”
“我们被遗忘了,我们被大明遗忘了。”
“现在有永乐,有建文,有洪武,可又有谁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最该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一群把全部都倾注给这个王朝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来过?”
蔺楠语调持续飙高,她死死抓着手里的茶碗,平静已经褪去。
她死死咬着牙,眼中仿佛在闪烁着淡淡的红光。
那红光是愤怒,是不甘,是不忿,更是疯魔。
白忘冬貌似稍微听懂了一些她的意思。
“所以,你是为了……”
“没错,我就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再次想起他们,我要让所有人都深深的铭记住他们,我要让所有人再也忘不了,这个王朝,曾经有这么一群人来过!”
嘭——
蔺楠用力一拍,整个人拍桌而起,俏脸和白忘冬迅速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差了那么一拳。
“抱歉。”
面对蔺楠眼中的偏执。
白忘冬呼出一口气,他先是垂下眸两三秒,然后缓缓抬起,和蔺楠那近在咫尺的双眸对视在了一起。
“我没办法理解你的想法。”
他平静说道。
语气就比无风时的湖面还要平静。
如果说蔺楠此时的情绪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那白忘冬此刻,就是一块幽冷的冰窟。
他深吸一口气。
“果然,嘴遁什么的,我是做不到了。”
本来他还想和蔺楠谈谈理想,谈谈梦乡,谈谈过去的种种和懿文太子曾经的初心。
万一呢,万一能把这位老锦衣卫给劝回来呢?
他来找蔺楠又不是单纯来打架的。
他不是张宇霄那种大傻子,头脑一热就直接开着天君体上了。
就算要大闹一场,那也要有所目标才行。
不过现在看来,嘴遁这方法,果然不适合他。
蔺楠的想法,他共情不了,也不想去共情。
和一个疯子共情,只会让他也变成疯子。
说来说去,还是得动手。
无视蔺冉冉疯狂暗示的眼神,白忘冬缓缓站起。
他与蔺楠平视着,然后淡淡说道。
“呐,蔺千户,问你个问题好吗?”
“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
白忘冬手掌从腰间白玉滑过,一个赤红色的瓷瓶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掀开盖子,把它攥在手里。
“如果,你现在要是被我斩杀在此,顺德府上下锦衣卫的指挥权,能不能交到我的手里啊。”
此言一出。
蔺冉冉瞳孔紧缩。
同一时间,蔺楠蓦地一笑,站直了身子,无数血光自她的身上骤然爆发,那庞大的压力瞬间朝着白忘冬倾轧过去。
她单手扶腰,冷冷笑道。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那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白忘冬抓起瓷瓶,一口饮下。
拼命了该。
……
顺德府边界。
天衍山的人一路疾驰,总算是看到了边界线的存在。
和张宇霄预测的一样,遮天幕还没有完全打开,他们还有能出去的机会。
君陌被一名天衍山的弟子背着,死死咬牙。
快一点,必须要快一点。
可就在他们即将跨过那条边界的一瞬间,他忽然看到有一道身影在十米开外,与他们擦肩而过,一头闯入了顺德府中。
他微微一愣。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叫住那人的时候,他眼眸一缩。
本该在他背后的顺德府,竟然就这样突兀地消失在了他的眼前,无影无踪。
遮天幕,彻底开启了!
“师弟,怎么了?”
看到他出神,背着他的那位天衍山弟子开口问道。
“无妨。”君陌咬咬嘴唇。“只是好像,看到了一位故人……”
那身影很像她。
但没有时间留给他怀旧,他抛开这些杂乱的心绪,厉声道。
“快走,我们得快点将事情告知朝廷。”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该争分夺秒。
这一天,有无数人都在奔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