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我会小心的。”
然而玉鬼连眼睛都圆了几分,他一惊一乍道。
“哇!师姐,这是你这几天以来第一次对我笑诶。”
花盛妙忍不住收起了自己的笑容,幽幽道。
“玉鬼前辈,我为什么不敢对你笑,这原因你还不知道吗?”
玉鬼似乎有些委屈:“明明是师姐先盯着我的脸……我错了还不行吗?对了,我都管师姐叫师姐了,师姐怎么还管我叫玉鬼前辈?”
花盛妙被玉鬼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有些耳朵疼,她突然怀念起了初见时,格外冷淡安静的玉鬼。
“师弟,只要你以后安静一点,我以后还是会叫你师弟的。”
玉鬼嘟囔着:“我安静了,师姐就看不到我了……”
花盛妙没有放在心上,看出眼前似乎不是通向书院的道路,她问道:“师弟把你的化身放到了何处?”
玉鬼看出了少女应付敷衍他时的心不在焉,但一想到刚刚花盛妙对遗鬼展露出的明亮笑容,他越发生出浓浓的不服输感觉,语气故作轻松道。
“师父不是说,不能让化身碰到阳光吗?我就把化身关起来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花盛妙一抬头,就能看见原本模糊得只有沙粒大小般的“月亮”,这一次已经变成了珍珠般圆润而明亮的大小。
玉鬼顺着花盛妙的目光抬头一看,顺口道。
“怎么又多了一颗新日?上次黑日出现没过多久,金日就陨落了。难道又到了一次天日更换的时节?”
花盛妙突然转头看向玉鬼。
“没过多久是多久?半年,一年,还是三年,五年?玉鬼师弟怎么知道天日更换的事情?”
少见地感觉到少女的目光再度专注地落到了他的身上,玉鬼宛如藏着一点坏心思的少年人,狡黠地笑着,却吊胃口般拖长着声音道。
“我还以为——师姐不想知道与我相关的事情呢。”
花盛妙的语气一下子就热切了起来,就好像她面对的还是桑师弟一样。
“怎么会呢?师弟,快和我说说。”
玉鬼语气轻松着,如同讲的不是他自己的经历,而是他听闻的奇闻异事。
“我以前,应该是个好人家里的小少爷。我住的那处城池偏离邪祟,也有意识地防备黑日,城中数百年都格外安宁,我也没做过什么粗活,就被父母锦衣玉食地养大。我小时候还以为,传闻里的那些邪祟只是一则故事。”
“直到有一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变成了石头。”
玉鬼突兀问道:“师姐,你见过敲碎了,里面全是一片亮晶晶的玉石吗?”
“我见到很多,很多这样的石头。这些玉石都连在一起,像是从一开始就长在了一起一样。我把石头敲碎了,想要救我的家人出来,可是他们都变成了会动的玉石。但是他们的眼睛会动,嘴会笑,除了不会说话,多像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啊。”
玉鬼平淡地感慨着,不带半点悲痛的语气,像是局外之人说着故事里的人物。
“但是我的家人好像都不认得我了。他们抱着我,就像想和我也长在一起一样。我哭着喊疼,他们就把我抱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我好像听见他们在充满恨意地问我——为什么我还好端端的?为什么我没有和他们一样,也变成玉石?”
“我被挤进了玉石里,骨头戳破了血肉,身体碎成了泥。但是我好像没有死去,还能保留着意识,还感觉到很痛苦。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好像就习惯了这种痛苦,好像真的和我的家人一起,变成了一样的石头。”
“师姐,你知道吗?石头原来是最坚硬的,也最不怕被邪祟侵染的死物。所以我还能活着,看着金日死去,黑日成为新日,很多很多东西都死了,别说活人,就连走兽,杂草都变成了怪物。如果我没有被封进玉石里,我应该也会变成完全失控的怪物吧。”
“这么一想,说不定变成玉石还是一件好事。”
玉鬼继续轻松道:“不过也怪智鬼师父,我本来好端端埋在玉石里,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我,还非要把我挖出来。我明明已经变成了最不用害怕被侵染的石头,却还要再从一滩肉泥慢慢长成一个人。”
玉鬼继续往前走着,他左脚用力地踩着右边的影子,有点像争强斗胜的小学生在努力和自己的影子较劲。
看着玉鬼如同气急败坏般,猛踩着自己影子的动作,花盛妙突然按住他的肩膀。
“师弟,这不是你的错。”
也许在平和的蓝星上,这是一个无需多言,所有人都能明白的道理。
然而在诡域,在这个每一位能活到现在的生灵,都拥有着不堪回首痛苦经历的世界,或许从来没有人会愿意以一个平和的旁观者的角度,告诉玉鬼,这从来都不是他的错。
感觉到玉鬼僵硬的,如同被戳到最痛苦的伤口,全身紧绷着每一寸都散发着抗拒和颤抖的肌肉,花盛妙温和而平静地重复了一句。
“他们变成玉石,不是你的错,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反抗的天灾。”
“你的家里人,也不是那些恨你,问你为什么没有变成和他们一样的玉石。”
回忆着在修炼功法中见过的神魂与肉身之说,花盛妙慢慢道。
“师弟,我的师门中有人告诉过我,人是由肉身和神魂构成的,神魂可能会离开肉身,虽然看不见,却会一直待在他们爱的人身边。”
“所以,只是他们的肉身变成了玉石,你真正爱的家人,或许他们的神魂都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紧紧地抱住你,即便无能为力,也还是想要和变成肉身的怪物对抗,用尽全力地保护你。”
“你是他们从出生开始就精心照养的孩子,真正的他们不会恨你的,他们只会希望你能够活下来,更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