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答应了,要保护她。◎
但是怪物同样没有表露出满意的神色。
祂注视着少女柔软的唇瓣, 只能从血肉躯壳的破碎记忆中,模糊记起——
祂似乎,还有比此刻与她保持的疏远距离,更亲近的相处。
祂, 触碰过她的唇瓣。
那是一种不同于其他食物血肉触感的, 让祂有一瞬间想要撕裂所有的门降临于世, 又能因为她的一个眼神, 一个消失的笑容, 甚至是轻微而虚弱的抗拒力道,而愿意停留在门另一侧的世界的虚无感觉。
为什么?
祂第一次思考起一个似乎没有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祂对这只小怪物,能抱有如此广阔而近乎于无限的宽容?
但答案对祂而言,似乎也并不太重要。
祂努力适应着狭窄而微小的人类躯壳,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本体破出这具脆弱的躯壳, 也不伤到距离祂不过咫尺的懵懂小怪物。
祂的面容一点点压近,在少女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主动得到了祂真正想要获得的奖励。
男人冰凉而淡色的唇, 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碰到了少女的唇角。
祂缓缓退开,牵动着对祂而言陌生而无用的人类血肉,露出一个在花盛妙眼中扭曲而僵硬的笑容。
“……奖……励。”
花盛妙木着脸。
其实男人一触即离, 而且不带丝毫温度与温热气息的这个吻, 与其说是亲吻, 在她的感觉中顶多算是被冒着凉气的水袋贴了一下。
而早在发现怪物对她的触碰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之后,她就隐约对怪物接下来可能对她作出的亲近举动, 有了一点心理准备。
但不代表她真的能接受, 怪物顶着大师兄这张出尘悦目得让人觉得稍微亲近就仿佛亵渎他的这张脸, 来亲她。
“我讨厌你。”
少女冷淡而收敛起所有亲近笑意的乌黑眼眸,一转不转地看着祂。
“你一点,也不像我的大师兄。”
“我要去找我真正的大师兄了。”
祂牵动着血肉模仿出的僵硬笑容,在少女的这句话之后完全消失。
孟春邈寂静漆黑的眼瞳看着她,这一刻,花盛妙仿佛再度回到了之前被门内的怪物凝视着,身体被如同陷入泥沼般的压力沉重包裹着,甚至难以呼吸的感觉。
然而这一次,花盛妙没有丝毫退让与缓和的想法。
少女冰冷而陌生的明亮黑瞳,如同染着毒血的锋锐尖刀,祂突然感觉到血肉之躯的胸膛之中,突然传出极其锐利的,连本体仿佛都能感同身受到的恐怖痛楚。
可,痛楚,这对祂而言,是本应该就不存在的。
就如同,饥饿,渴望,贪婪,这些原本只存在于弱小生物身上的词汇,对祂而言,都是原本就不存在的。
可是,当看到眼前这个小怪物的时候,祂竟然奇异地感受到了,原本应该只存在于那些飞蛾扑火般的虫子身上的扭曲情绪。
而祂也第一次体会到了,对一个从未出现,却总是出现在少女口中的弱小虫子的厌恶。
她所注视的,她真正看到的,她要离开祂,去寻找的那位“大师兄”——
到底在哪里呢?
祂注视着少女表露出的每一分情绪,原本含糊而低沉的声音,一点点变得缓慢清晰。
“大师兄,是我。”
“我不要,奖励。君子,温柔宽厚,怎么做?”
少女这才卸下仿佛刚刚长出的一身利刺,她注视着祂,柔软黑瞳中再度涌现出祂熟悉而喜爱的明亮笑意。
“师兄好乖。”
“那么师兄以后能不能做到,不打开门,不在我没有允许的时候,从门里跑出来呢?”
祂观察着她的反应,发觉在他吐字缓慢而清晰时,少女看着祂的目光会更加温柔明和。
“我,能做到。”
但是,似乎还缺少了什么。
她注视着祂的目光明亮,却似乎隔着一层淡淡的水帘,透着格外清晰的隔阂。
可祂明明记得,在水底初遇,她抱着祂喊大师兄时,没有一丝防备展露出的灿烂明亮笑容。
怎么样,才能让她,重新把祂当成是真正的大师兄呢?
模仿着见过的在她身边的虫子展露过的神情,祂一点点细微调整着脸上的笑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