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桉先前就猜测姜椿芯子里换了个人, 否则不可能性情大变。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他也知道前朝野史以及民间轶事中都曾有过类似传闻。
但不包括凭空取物。
这样的神通,可不是换魂就能解释的, 莫非这芯子里的魂儿其实是天上的仙女?
但瞬间他就推翻了这个猜测。
谁家仙女大喇喇地把穿脏的亵裤扔男子面前, 让男子给自己洗?
所以她到底是什么人?又是怎么得到的这凭空取物的神通?
宋时桉边在心里琢磨这茬,边屏气凝神, 小心翼翼地往后倒退,不敢弄出半点声响。
万一被姜椿发现自己偷窥到了她的秘密, 肯定会被灭口的!
有惊无险地爬回炕头重新躺好, 宋时桉暗暗舒了口气,然后闭眼在脑子里琢磨了一番。
已知这个姜椿识字, 能不打磕绊地读出《论语》上的句子, 显然是个念过书的。
能让家中女子念书的人家, 少说也得是个小富之家, 且家中长辈必然十分有见地。
偏她行事不拘小节,动辄以拳头服人不说,又没甚男女大防概念,替自己擦身子时脸不红心不慌手都不带抖的。
而且她似乎十分笃定自己将来会前途无量,所以这才愿意既出钱又出力地照料自己。
加上她身上还有个玄之又玄的凭空取物神通。
他实在是想不出她究竟是何来历。
不过有一点倒是肯定的, 那就是她这个凭空取物的能力受限,不能随心所欲地想取甚就取甚。
否则她根本没必要在自己身上下血本, 以求将来能沾上自己的光。
果然老天爷还是公平的, 即便她是天道宠儿,也终究要受规则压制。
其实仔细想想,自己都能重活一回, 她带着神通换魂到姜椿的身子又有甚好奇怪的?
而且,就算她有隔空取物的神通, 不也还是个吃五谷杂粮的凡人?
理顺思绪后,宋时桉心态重归淡然。
比起琢磨这些虚无缥缈的灵神怪异之事,倒不如关心下他抄好的书卖了多少文钱。
毕竟,就算知道自己将来会当上内阁首辅,难道他现在就能对着养活自己的姜家父女颐指气使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步走。
又躺了约莫一刻钟后,他故意弄出些大的声响,然后缓缓坐起来。
姜椿听到动静,推门进来,见宋时桉醒了,笑道:“夫君睡醒啦?”
宋时桉点了下头,然后询问道:“我抄的书可卖掉了?卖了多少文钱?”
姜椿掏出钱袋子,先拿出三串钱,每串一百文,又数出二十文,跟他说道:“一本书一百六十文,两本书三百二十文。”
然后她伸手拿回来一串钱,以及那零散的二十文,又拆开一串钱,从里头数了四十文出来,装回自己的钱袋里。
嘴里道:“上回买纸跟灰墨花去一百一十文,今儿买纸又花去五十文,统共一百六十文。”
她将剩下的一百六十文推到宋时桉面前,笑嘻嘻道:“下剩这一百六十文是夫君赚回来的,夫君自己收着。”
账目算得倒是极好!宋时桉抬眼看她,淡淡道:“你给我买竹笔的钱还没扣掉呢。”
姜椿白他一眼,嗔道:“那是我送给夫君的礼物,怎能让夫君出钱?”
说着,她伸手进包袱里掏了掏,一下掏出来四根竹笔。
然后伸手将宋时桉的右手拉过来,将竹笔放到他手心里,嘻嘻哈哈道:“夫君乖乖在家睡觉有功,这是奖励你的礼物哦。”
宋时桉:“……”
乖乖在家睡觉有功?当他是三岁小孩子呢?
不过竹笔他的确需要。
罢了,随她如何说。
他用左手拿掉她抓着自己右手不放的爪子,垂首打量了眼那四根竹笔,说道:“多谢。”
竹笔他收下了,但他将面前的一百六十文铜钱给推到了姜椿面前,淡淡道:“这钱你收着。”
“给我?”姜椿诧异地挑了挑眉。
她先前猜测他之所以想抄书赚钱,大概是想花钱托人打听亲人下落,或是接济境况不好的亲人。
没想到他竟然将辛苦抄书赚来的银钱交给自己。
让自己帮他保管着?
就不怕自己私吞了?他这么信任自己的吗?
许是看出了自己的疑惑,他下一句话更让她震惊了:“你拿去贴补家用。”
姜椿觉得有些感动,这家伙看来是真心想跟自己好好过日子的。
但小说写多了,凡事习惯多想一层的她又不免升起些怀疑。
这家伙该不会是在放长线钓大鱼,以小钱感动自己,将来好让自己出大钱帮他寻亲或者接济亲人?
以他的智商,绝对能干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不用两年宋家就能平反,到时被立为储君的燕王会派人将宋家被发卖到全国各地的亲人都救回来。
根本用不着她出大钱。
所以嘛,这些小钱她就笑纳了。
她作感动状,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夫君身子还没养好,就急着赚钱养家,你这样的上门女婿,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我以后要待夫君更好一些!”
宋时桉:“……”
做戏的功力太差了些,别说掉眼泪了,连眼眶都不带红一下的,比起京中那些惯会做戏的贵女们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他也没揭穿她,因为实在没那个脸。
区区一百六十文,连他两日的药钱都不够,如何担得起“养家”这个名头?
她做戏就对了,若是真为此感动,那脑子多少有些不灵光,连这个账都算不明白。
不过他之所以将这钱交给她,也的确是想贴补些家用,不想当个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软饭男。
至于赎堂妹的钱,他会另想办法,毕竟这不是笔小数目,靠抄书慢慢积攒的话,攒到宋家平反都攒不够。
不过她戏都做了,自己若是不给些反应,让她下不来台的话,她肯定要闹的,到时没自己好果子吃。
于是宋时桉只得开口道:“你待我已经极好了。”
“真的?”姜椿一下凑到他脸前,两人几乎脸贴脸。
宋时桉唬得立时后仰身子躲避,结果躺太久腰肢有些酸软,一下没撑住,直接“唧”一下仰倒在炕上。
“噗……”姜椿不厚道地直接喷笑。
然后顺杆就爬,“蹭”一下跳上炕,两手两腿分别往他身侧一撑,直接跪趴在他身上。
然后挤眉弄眼道:“夫君,正说着话呢,你突然躺到炕上,难道是在暗示让我做些什么?”
宋时桉羞窘得不行,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色厉内荏地说道:“你快从我身上下去,成何体统!”
姜椿做无辜状,甚至还能倒打一耙:“是夫君先躺下勾引我的,我上钩后你又做出这么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耍我玩呢?”
“我何时勾引你了?”宋时桉瞪她一眼,红着脸解释道:“我那是腰上没劲,一下没撑住,这才仰倒的。”
“哦?”姜椿挑眉,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
宋时桉艰难地点了下头:“是真的没撑住。”
姜椿见他脸蛋红得跟熟透的苹果似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简直就是引诱自己在犯罪。
她只纠结了一小会儿,便果断胳膊肘一弯,上半身一个下沉,嘴巴贴到他的脸蛋上,然后“唧”亲了一口。
他是自己的夫君,自己出钱又出力,鞍前马后照料他,拿点福利怎么了?
不能又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
至于将来沾他内阁首辅的光,那是将来的事情。
未来又不是没有变数,万一到时自己沾不到光呢?
只有拿到手的好处才能叫好处,拿不到手的好处那叫画大饼。
给别人画大饼可以,不能自己画大饼坑自己。
“你……”
宋时桉整个人都惊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想说些什么,却只憋出来一个字。
姜椿却是直起身来,两手掐腰,理直气壮道:“我怎么了?我是你娘子,亲你一口怎么了?别大惊小怪的。”
宋时桉:“……”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自己并不想与她有身心的牵扯。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跟她讲道理:“我身子骨还未养好……”
话才刚开头,就被姜椿给打断:“夫君你身子骨还未养好,不要成日惦记圆房的事情,这可不利于你养身子哦。”
宋时桉:“???”
她果然很擅长倒打一耙,黑锅直接扣自己头上了。
他只能换个说法:“女子要矜持,这等事情,当由男子主动才对。”
姜椿闻言立时又顺杆爬,再次沉下身子,将脸蛋凑到宋时桉面前。
她伸手指着自己的脸蛋,闭上眼睛,一脸期待地说道:“那夫君亲我。”
宋时桉:“……”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子!
简直是没法同她沟通,人话不听,就会胡搅蛮缠。
他无语道:“你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是什么意思?我没念过书,听不懂这么高深的话哎。”
姜椿睁开眼睛,眨巴着大大的杏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宋时桉在心里哼笑。
没念过书?你猜我信不信?
面上却只能换个说法,沉下声音,冷声道:“好了,别闹了!”
姜椿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性子犯了,立刻闹起来:“谁闹了谁闹了?分明是你自己说要主动的!
你到底亲不亲?不亲咱俩就这么耗着,耗到爹回来,让他好好瞧瞧咱俩多恩爱,大白天就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