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这一路颠沛流离,几经波折,身上除了紧紧带着路引和身份竹节,其他的东西全都丢了。
丢了。
就没法进望岳书院读书。
那他岂不是白来了!?
不行,如果不进去读书,怎么对得起他这一路上的颠肺流离呢。
于是乎,秦扶清在包打听这里都快把广德府的历史人文听的七七八八,终于没忍住问道:“倘若我是一个读书人,想进望岳书院读书,可有什么法子吗?”
包打听毫不犹豫道:“有啊,只要你考上秀才,在县试里做了廪生,就能得到推荐进入望岳书院读书啊!”
这里随便一个包打听都对读书人那点事如此熟悉,可见文化氛围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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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扶清不好意思道:“我是外地人,虽说已经是秀才了,也能如此吗?”
包打听一愣,“外地人,本地的县学没法推荐的呀,这条路行不通。”
“那外地人该如何进去读书呢?”
包打听耐心道:“小哥,像你这样千里迢迢来我们青州求学读书的人可不少,难道你来之前都没打听过吗?望岳书院宣告天下,效仿孔老夫子有教无类,只要愿意求学,都能到望岳广场听贤师讲课。五天一次,每次都是不同的贤师,每逢这时候,山脚下都是来求学的读书人嘞!”
秦扶清还真是第一回听说,这不就像前世大学的公开课嘛,想听就能去,老师不赶人。
也难怪此地学习氛围浓厚。
“那若是想要进入望岳书院读书呢?”
“听课三个月后,读书人可以申请参加书院主持的考试,只要名列前茅,就能进入书院里头读书,这可是除了考进去之外唯一的法子了,”包打听摇头道,“不过我听说考试极难,一年到头共有四次考试,能通过考试进入的还不够十指之数呢!”
这个听起来靠谱多了。
“非学三个月才能考试不可吗?”秦扶清又问。
若是如此,他在青州估计又要耽搁不少时间,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赶回去过年了啊。
“嘿,你这少年人!”包打听只觉得秦扶清心高气傲,“许多读书人学满三个月去考试都不见得能考过进去望岳书院,你还不想学,直接进去,那为何不应聘贤师讲课呢!”
“亏我看你是个读书人,没想到无知又不自知,罢了罢了,你爱学不学,爱找谁打听打听去,我伺候不了您!”
秦扶清没想到包打听居然恼火了。他哑口无言,想解释又不知如何解释。
“给我结钱!”
他给包打听结完钱,二人不欢而散。
谁知道这包打听还是个人才,等秦扶清再去找别人打听时,也不知头天那个包打听怎么造谣的,都说他是个心比天高,难伺候的主,竟然不愿意接他的活了。
秦扶清处处碰壁,灰溜溜地回来。
广德府的花销比在游凤镇村里子大多了,这么多人住客栈也不是事情。
秦扶清便找牙人在望岳书院租院子,谁知一问价格,带水井的小院一个月要十几两银子!
十几两!
住个一年半载都能回家买房去了。
秦扶清还以为自己这几十条小黄鱼挺耐花,一看大城市学区房的物价,忍不住泪目。
没办法,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远离学区房,租下一处小院,一个月七两银,勉强能接受。
他们租的地方是在坊市内,每天天不亮,就有叫卖的声音响起,从这里去望岳书院不算太远,也有一些租不起学区房的读书人住在坊市里。
秦扶清院子隔壁,便是一些年轻读书人合租。
入住之后,置办东西又花去不少钱。幸好钱多,一时半会他们也不用担心花销。
人生地不熟,花大姐不叫孩子们出去玩,赵靖也不方便出远门,便每日在家教花珏练功。
秦扶清忙着打听望岳书院的事情,大清早吃过早饭,牵着长耳出门。
这一日刚好是望岳书院广场有贤师讲课的日子,一大清早,隔壁院子住着的书生们就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你们都快些洗漱,今天可是樊讲师的课,上次他讲的《孟子》,真是叫我茅塞顿开!”
“樊讲师的课还不算什么,你来的晚,不曾听过乔讲师的课,他讲孔孟,才是无人能匹敌呢!”
“你说的可是甲丁年榜眼乔万淇?”
“正是他!”
“他竟然也在望岳书院讲学?那可是榜眼,他不是在京城国子监教书吗?”
“你难道不知乔万淇是广德府人?他丁忧在家,望岳书院便请他来讲学,去年一年他也才讲了十来回课,今年到现在,还没来几回呢。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机会听他的课。”
“哎,也怪我去年在家耽搁了时间,没能来此次游学。若是能叫我听到榜眼讲课,真是死而无憾也!”
院墙不隔音,秦扶清偷听的酣畅淋漓,对他们口中的广场讲学也心向往之。
等那几个年轻人出门,他也牵着毛驴出门,就跟在他们身后,慢悠悠地到广场,他们出门挺早,可等到了广场后,却看到有人比他们更早在那等候。
听讲学的读书人都带了蒲团,往那盘腿一坐,便可听课。
广场整体做了回音设计,老师在前面讲课,回音可让广场上大多数人听到。
当然,也有一些像秦扶清这样刚来的读书人,不知道要带蒲团的,附近还有人专门在此卖东西,卖蒲团的就不在少数。
秦扶清找了茶棚放驴,给店家几文钱,请他帮忙看着。
花了三十五文买了一个散发着草青气的蒲团,他没能挤进人群,只能在外围找位置坐下。
等到日头东升,落在讲台上,辰时二刻,讲师总算到场。
可那人一来,秦扶清明显能感觉到众多读书人情绪陡然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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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怎么是他!”
“今天又到讲算学的时候了吗?”
“早知道讲算学我就不来了!”
此类的嘀咕声不绝于耳,秦扶清挺直脊背,向前方望去,只看见一个个头不高,肚儿溜圆的灰胡子老头站在正前方,他手里拿着算盘,眼睛微眯。
显然也听见了台下的不满声音,轻咳两声,然后道:“今日讲《孟子》的樊讲师身体不适,由本人代他一日。”
说罢,他便打开一本书,照着书开始宣读。
秦扶清一听,这念的不就是《九章算术》里的东西吗?
“方田(以御田畴界域) 今有田广十五步,从十六步。问为田几何?答曰:一亩。
又有田广十二步,从十四步。问为田几何?答曰:一百六十八步。”
“诸君可知为何是一百六十八步?”
“方田术曰:广从步数相乘得积步。
此积谓田幂。凡广从相乘谓之幂。”
秦扶清在下面听的一个头两个大,眼前的讲师讲的什么,他能听明白,可就是头疼。
怎么会有人把算学讲的如此生硬,简直是粗暴地往学生脑子里塞知识,粗暴的都有点让人恶心了。
秦扶清听得懂都觉得枯燥,更别提台下的学生。
已经有人坐不住,准备收拾蒲团跑路了。
虽说没人管读书人去留,可这附近还有看热闹的人呢,相当于听个课还有人旁观,这时候要走,岂不是丢人?
是以真正离开的人只是少数。
大多数人,都如同秦扶清左手边的仁兄一般,低头装作听的认真,实则昏昏欲睡。
“喂,帮我把那截树枝拿给我。”隔壁的仁兄突然对秦扶清小声道。
秦扶清:“?”他侧身看自己右边,到广场边了,有树,所以是有树枝。
可听课要树枝干嘛?
“快些,蚂蚁在咬我手!”
秦扶清找了一截溜直的树枝给他。
然后便看见此君把几根树枝拼成一个框架,然后张开左手,把手心里蠕动的蚂蚁放到框架里。
此君心满意足地舒口气,侧脸对秦扶清一笑:“多谢你了。”
秦扶清笑笑,“兄台客气。”
说罢,便又继续听课。
“哎,你是新来的吧?”
秦扶清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你看我的蒲团,”这人约摸十八九岁,笑起来露出一点虎牙。他掀开袍子,让秦扶清看,只见他屁股下的蒲团都跑草了。
“我叫陈沛,本地人,你呢,外来求学的吧?”
“我叫秦扶清。”
“这些人讲课,翻来覆去都是这些东西,无聊的很,尤其是这个老头,讲的这些个东西一点用都没有,你要考科举做官,听他讲这些做什么?不如跟我一起玩,咱们斗蚂蚁怎么样?你也捉些蚂蚁,看咱们两个谁更厉害!”
秦扶清看向陈沛的左手边,人跑了。怪不得陈沛会黏上他。
原来广德府还是有学渣的,看着贪玩的陈沛,秦扶清心有戚戚焉。
害,差点以为这里人均卷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