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想念家里人,连着陶之一起想了吗?
是以一去到窑场,见到陶之,锁头跑了这么远,连大气都没喘。
陶之见到他倒是开心,叫人给他端水,又亲自给他拿小凳子,陶之的夫人去屋后摘了一个熟透的软柿,埋怨道:“这该死的鸟,净会偷吃些好果子。锁头,我把鸟啄的地方剜去,给你个甜柿吃好不好?”
锁头不喝水,也不坐凳,对陶之道:“陶工,我哥哥给你写了信,你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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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之立马站起来:“少爷给我写信了?”
村里所有人都知道,锁头叫的“哥哥”从来只有一个代指。
他顾不得其他,跟着锁头连忙往秦家跑。
“少爷给我写信说了什么吗?”
“不知道。”
“少爷何时来的信?”
“刚刚。”
陶之心里也期待的很,他烧玻璃烧了几个月,已经掌握了成熟的技术,目前还在搞创新。比如玻璃除了做窗户,能不能做其他器具?
不瞒人说,他其实已经做出几个小玻璃瓶,只敢在家中把玩,为此心中兴奋不已,总想着告诉秦扶清。
想什么来什么,这不就收到信了吗?
陶之不认识字,他一个工匠,要认识字做什么,又不考科举。秦扶清劝他说,还是认识些字得好。
陶之不干,他把家里孙子孙女给送去学堂了,可叫他读书,那可不成。
所以读信,他自然没法自己读。
还是得依赖猫娃子。
猫娃子展开信,秦家人又聚了过来,认真听他读。
秦扶清在信中对陶之说,他途中遇到两个有趣的人,因此联想到一些有趣的东西,刚好陶之做的玻璃能有大用处,故而写信请他做出凸透镜和凹透镜来。
何为凸透镜何为凹透镜,秦扶清在信中写了好长一段,不仅如此,他还画了三视图。
“他画的图,你看一下。”猫娃子把图递给陶之,陶之接过来,认真观看。
“陶工,能做出来吗?”锁头更关心哥哥想要的结果。
“能做,”陶之给出肯定的回答,无非就是打磨嘛,不过这两个镜片能干嘛呢?
做好镜片后,秦家人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把这些镜片分装好,找戈玉扬家的镖局帮忙,两个盒子,一个送到吉川县的松鹤堂,一个送到观星山上的道观。
陶之领了任务,急忙回去打磨镜片,力求做到信中写的微观视物的效果。
锁头也有了新的事情做。
他从哥哥的信里得知星向也能辨认方位,在此事下了不少功夫,心里还盼着陶之早点做出哥哥要的东西来,这样就能去镖局尽快给哥哥寄信了。
又过去半个月,陶之总算做出秦扶清信中所说的凸透镜来,凸透镜,就像是放大镜,把它悬放在蚂蚁上面,看小蚂蚁都能放大好些倍。
秦扶清在信中还写了简单的手搓显微镜的法子,陶之弄不明白,最后还是他两个儿子彻夜不睡,反复尝试无数次做了出来。
这样精细的东西,耗费人力物力,光是打磨出来合适的凸透镜,陶之都不知花去多少时间。
如今做好东西,本来是要把东西拆开送到吉川县,陶之又怕那个收到东西的人不会拼装,便主动请缨,要亲自去一趟吉川县。
戈家镖局连人带东西一起送去吉川县,花费的也不是很多。
锁头见陶之能去吉川县,不知有多艳羡,反复向家里人追问确定:“哥哥真的已经离开吉川县了吗?”
“我能不能去啊?”
秦家人浇灭他心中的期待,把他给看的更紧了些。
陶之出发去吉川县,跟着车马队走了好几日才到,把东西送给松鹤堂的陆弘大夫。
陆弘看着陶之,还以为眼前饱经风霜的老人家是来看病的,请陶之坐下,正要把脉,陶之急忙道明来意。
“奇哉怪哉,秦秀才离开都有些时日了,竟然还送了东西给我?”陆弘惊讶极了,连忙笑着问陶之是什么东西。
陶之神秘兮兮地请他到楼上,待屋中只剩下二人时,才把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拼装好,从地上捉一只蚂蚁,用玻璃片压了。
陶之抵着目眼倒腾半天,急的一头汗,嘴里嘟囔着:“早知道让老二来了。”
陆弘看的一头雾水:“老人家,你这是在做什么?”
“哎……”陶之说也说不清楚,突然大叫一声:“成了!”
“陆大夫,你快过来,这只眼睛靠近,另一只眼闭起来,哎对,就是这样,你看见了吗?”
陆弘按照老人家指引的动作去做,然后就被吓了一跳:“这是何物!”
陶之见他惊骇的模样,拱手笑道:“这正是我家少爷送你的礼物,他称此物为显微镜,说是能看见常人肉眼不可见之物,兴许对你有不小的帮助。”
陆弘吞咽口水,心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他想到那天秦扶清跟他说的什么杀毒消菌,他还问是中毒了吗?只是普通皮外伤,哪来的菌类?
秦扶清瞠目结舌半天,不知如何解释,临走时说兴许不日会有一个礼物送给他。
原来这就是秦扶清送他的礼物?
陆弘重新站在显微镜面前,从目镜继续观察。
蚂蚁在玻璃片下还活着,他按照陶之教的法子调大调小,蚂蚁还能继续放大。
再放大,看见的就不是蚂蚁了,陆弘也说不清那是什么,会动,并不是死物。
莫名,他想到一则盲人摸象的故事。
几个瞎子摸大象,摸到腿的说大象像根柱子,摸到身躯的说大象像一堵墙,摸到尾巴的说大象像一条蛇,几人各执己见,争执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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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中见到的世界,难道也是瞎子手里摸到的大象吗?
如今,世界的另一面在他面前缓缓打开了大门。
陆弘怀着激动的心情,在显微镜前待了许久都不肯挪身,他观察了蚂蚁,取了树叶,观察灰尘。
等回过神来,听到楼下给病人看诊的动静,他恍然明白秦扶清将此物给他的更重要的用处。
不等他向陶之告别,陶之背着另一件要送去观星山的礼物,已然离开松鹤堂。
此时的金川江不比秦扶清来时那样,汛期已过,排队等着过江的人不少,半日就能横渡金川江。
陶之交了坐船钱,抱着行囊过了河,一打听凤来县,从此处去竟然有一百多里路。
又是几日的风餐露宿,陶之到达凤来县,找到当地人口中的鸟粪山,望着蜿蜒的山岭擦了擦头上的汗。
老头一辈子没出过这么远的门,这一路上也看了沿途风景,到底惦记着自己做出来的东西。
秦扶清说,他做出来的东西有倾天倒海之神用,在将来,陶之的名字必然为后世工匠铭记。
陶之不解,他一个工匠而已,后人记他做甚?
可再一想工匠中的诸位前辈,原来他做出来的东西,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吗?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陶之才升起出远门的勇气。必须把自己留名的东西亲自送给需要它们的人。
陶之到底年龄大了,爬起山来累的气喘吁吁,从山下找的带路村民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半拉半背地才将他带到山顶。
一上山,陶之一屁股坐下去,眼睛发蒙,气喘吁吁,低着头抱着东西喘气半天。
村民调侃道:“老人家,难道你抱着金子不成?这一路上我想帮你分分忧你都不肯,可是家中遇到什么难关,想请计神仙给你算一算?”
陶之缓过来,一抬头,两只眼倒映出群山延绵,云雾环绕的仙景。
他停了会才道:“计神仙,可是计褚道长?”
“对啊,你不就是上山来找他的吗?还不知道他神仙的名号?”
陶之摇头:“确实不知,他很厉害?”
“那当然了,人人都说计道长是从天上贬下来的,要不然怎么掐算的那么准?”
陶之拍拍怀里的家伙,站起身来:“我不知道,我是受故人所托,给他送双眼睛来了。”
村民挠挠头,也没听说计神仙眼睛不好了啊,什么眼睛还能送人?
陪着陶之一同进入道观,道观里还是那般静谧,寻常之时,村民也很少上山来打搅计神仙。他脾气差的很。
陶之刚进入道观,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马双眼都睁大了:“秦行!少爷呢?”
秦行正蹲在树下不知做些什么,听到声音,一回头,便看见陶之。
故人相见,秦行高兴得很,可很快又想到什么,耷拉着脸。
陶之再三追问,秦行这才道出实话。早在一个月前,秦扶清就已经离开观星山,带着计褚道长的师侄,前往雍城去了。
不幸的是,他们刚去不到半个月,计褚道长就收到消息,说镇安府爆发盐乱,盗匪横行。二人杳无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