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真的,咱们村那东头的林子里有时候都能遇到诡物。”柳九同样吃着饼子,插了一句嘴道。
这个,贺堪倒是也有听闻,现在看来,今年这次冬狩的运气的确不错,贺堪一边在心中想道,一边缓缓的吃着饼子。
用完晚食,整个冬狩队伍也恢复了不少体力,他们就开始了轮流守夜,依旧是抓阉,贺堪运气还不错,分到了后半夜,和他一同的还有同样吃着饼子的柳九。
贺堪随手将代表着下半夜守夜的短棍子掐断,扔在地上,算是同意这个分法了,今天实在太过古怪,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贺四鬼就算不把他分到后半夜他都要去找他了,其他人他不太放心。
睡的正香。
贺堪就被人推了推,他立刻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贺四鬼笑呵呵的神情,道:“堪娃子,轮到你了,这上半夜什么都没发生。”
“嗯,晓得了。”贺堪眼睛一片清明,听见贺四鬼这话,应了一声,立刻流从地上爬起来,盘腿坐着环顾四周。
贺四鬼看见贺堪的模样,这才点点头,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随后睁着眼睛同样看向四周。
夜里的林子,静悄悄。
贺堪抬头看向周围的一切,周围的植物攀附在地上,张牙舞爪,阴影中,它们像是诡物的一个个触角,他抬头看向天空,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圆,高高的挂在天空中,过于明亮的月光,长时间的注视久了给人
一种毛骨悚然的发寒感。
贺堪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四周,丛林里面都是一片昏暗,看不清场景,贺堪眼睛余光一扫,扫过在那树林上空层层叠叠的阴影。
看起来就像是很多大树堆在一起了。
贺堪看到这些阴影的时候心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看了一会儿之后,贺堪越看那些阴影的边缘不对劲,那些阴影的边缘过于僵硬了,完全没有树冠阴影的那种柔和感,反而更像是房屋屋檐的尖角。
贺堪眯起眼睛,正准备看得更清楚些的时候。
空气中突然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声音一开始实在太小了,像是在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到了这里,不注意听根本听不见,偏偏又十分飘渺。
渐渐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唢呐锣鼓喧天,敲敲打打,光是听上去就十分喜庆,简直就像是谁家在办喜事一般。
“!”贺堪一听见那吹吹打打的声音,立刻反应过来了,不对,这荒郊野岭,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喜庆的声音,那些吹吹打打能是什么东西。
“快跑,有东西!”贺堪立刻回头,开始催促队伍所有人逃。
只可惜,贺堪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他只看见面前贺四鬼目眦欲裂的样子,心就止不住的往下沉,十分缓慢的转过头,看向前方,只见他原本看着的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顶漆黑色的花轿子。
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木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开了,留出一条道路,那空白的道路就在黑轿子的下方。
少去了这么多的树木遮挡,贺堪一开始看见的层层叠叠阴影是什么,那是一座深宅大院,高高翘起的屋檐,乌黑色的瓦片,还有那暗红色的墙壁,被刷的油光蹭亮的红色大门,与门头的两座大石狮子。
黑轿子被一群穿着仆人打扮的高大纸人抬着,漆黑色的轿子门被厚厚的布遮挡住了,看不清轿内的情景,黑色的轿子上是大片大片的暗红色大花,红布扎的大花缠绕在整个轿子之上,轿子两旁,有两个一看就是老妇人的纸人。
老妇人纸人更加矮小,微微弯腰,细眯眯的眼睛弯起来,眉毛同样细细长长,嘴唇殷红,在嘴角的位置还可笑的有颗黑色的媒婆痣。
整个氛围十分阴森恐怖。
“这是什么?”旁边有小贺村的村民颤抖的声音,他似乎已经在极力的阻止自己的恐惧和绝望。
“丧迎亲。”贺堪轻轻的叹息一声,开口道:“也叫鬼娶妇。”
鬼娶妇,鬼娶妇,死人娶了活人媳妇,新婚之时就是新娘命丧黄泉之时,这些漆黑的轿子,纸扎的轿夫与喜婆,无一例外都证明了整个仪式的残忍。
只是这丧迎亲队伍停在面前,完全看不清底细。
贺堪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退后一步,低声对着旁边贺四鬼冷静的开口道:“等会儿,找到机会,立刻就跑。”夜晚是诡物的天下,这丧迎亲迎娶的时间又大多都是在夜里,两两想加,这实力不可小视。
“好。”贺四鬼明白自己这么多人也都是在拖贺堪后腿,听见贺堪的话之后,毫不犹豫的开口道。
贺堪不露痕迹的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
那些媒婆纸人似乎完全没有看见贺堪的动作,也没有听见贺堪的言语一般,一个一看就是马童的纸人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手中牵着一匹纸扎的高头大马,通体漆黑,脖子上也扎着一个红布大花。
媒婆笑呵呵又带着阴森的语调喊道:“请郎君上马,别让新娘子久等啦!”
话音刚落,整个丧迎亲队伍的气机无形的锁定了正中央看起来最高挑的贺堪。
贺堪瞳孔猛的一缩,这压过来的气息阴森恐怖带着威压竟然比他还要远远高上一大层,如同深渊大海的波浪一般,这肯定不是黄厉级,这是贺堪的想法,随后,下一秒,他心中已经涌出了答案。
【青幽级】
这丧迎亲必定是青幽级。
“……”贺堪僵硬着脸庞,目光直直的看向不远处的黑轿子,黑轿子的轿门被重重的黑布遮挡住了,完全看不清楚,贺堪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跑!”
小贺村的队伍一听见贺堪的话语,毫不犹豫的转身就逃,他们顾不得危险了,直往一开始过来的方向逃跑,一群人还特地分散开来,尽可能的逃命。
下一秒,在小贺村众人逃跑的前方,一个个苍白的纸人,纸人微微弯腰,十分矮小,笑眯眯的,嘴角有个媒婆痣,挡在众人面前,用着笑呵呵带着阴森的语调
开口喊道:“请郎君上马,别让新娘子久等啦。”
一双细眯眯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逃跑的众人,让众人后背发凉。
为首的贺四鬼神情难看,他慢慢的停下脚步,看着完全没有动弹意思的纸人,片刻之后,他挥了挥手,小贺村众人同样神情不好的缓慢退让,退到了原来的位置。
这丧迎亲还真是看中了他们,习性与其他诡物一模一样。
不允许到手的血食跑了。
“……”虽然贺堪心中早已经有准备,可他到底不死心想要试一试,这一试,丧迎亲霸道诡异的习性让他都有点心发寒。
“现在怎么办,堪娃子?”贺四鬼眉头紧紧皱起来,他看着这前面有丧迎亲队伍的后面有密密麻麻的纸人们,心里同样没有底,看不出,作为一名力士,他完全看不出这些丧迎亲与纸人的诡力等级。
贺四鬼只能感受到那股让人心里发寒的阴森恐怖的氛围,还有在半空中开始飘扬的唢呐锣鼓敲敲打打的喜庆声音。
“没办法,只能打出去了。”贺堪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丧迎亲的队伍,他同样低声开口道:“只对着纸人,别去招惹轿子里的那东西。”
“我感觉恐怖的很。”
“请郎君上马,别让新娘子久等啦。”媒婆纸人依旧笑呵呵的重复一开始的话语,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直直的看向贺堪,目光阴冷。
那马童正牵着纸马过来,马童在前,纸马在后,还有踢哒踢哒的声音,一人一马来到贺堪面前似乎想要请他上马。
“我可不是那早死的玩意儿。”贺堪握紧手中青铜矛,听见媒婆纸人的话,嗤笑了一声说道,随后,手中青铜矛毫不犹豫的扎穿了过来的马童与纸马的脑袋。
马童惨白的脸庞上挂着诡异的微笑,在被扎穿了脑袋之后,笑容依旧不变,倒在了地上。
那纸马同样倒了。
“嗯?”贺堪没想过这纸人这么好对付,扎完之后,自己收回青铜矛都忍不住疑问出声,那几乎没有多少抗力,竟然真的如同那纸一般轻薄。
“堪娃子。”贺四鬼看见这个过程,眼睛一亮,开口对着贺堪说了一句,贺堪转过头看向他,仔细感受片刻,摇摇头,他的确没有受伤。
“快攻击纸人。”贺四鬼眼睛更亮了,他连忙一挥手,开始对着周围小贺村众人厉声说道。
那些恐惧绝望的小贺村众人一听见贺四鬼的话,仿佛就有了主心骨一般,即使再怎么恐惧也都连忙强行冷静下来,开始挥舞着武器攻击那些挡在面前的一个个纸人。
那些面色惨白,嘴唇殷红,笑眯眯的纸人们被攻击的时候也不反抗,第一个攻击的冬狩队员完全没有不对劲,看着纸人被砍破的脑袋,他完全没事,顿时十分兴奋的道:“没事,这些纸人可以打。”
话音刚落,他周围听见这句话的人攻击的更加猛烈了。
一张张纸人倒在地上,惨白的脸庞上是诡异的微笑。
直到最后一个纸人也都倒在地上的时候,小贺村众人看着面前没有阻拦的前方,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的想要逃跑的时候。
【呜呜……】
一声轻淡到几不可闻的抽泣声在空气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