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逸和江仙仙俩人跟公孙佳交情不一般,他俩找公孙佳说玉尺的事情时也是硬着头皮闭着眼来的。俩人都做好了拼命也要拦着这货,千万不能让她一怒之下就提兵冒进攻打京城!京城肯定要拿回来的,但是现在雍邑及北方是所有人的希望,不规划好了就进兵,万一折了本钱,以后可怎么办?
哪知公孙佳不按牌理出牌,她遇到这样的事儿之后居然没有暴怒,反而想到了“赎买”?
容逸道:“恐怕很难!”他也想救人,但是如果雍邑主动去谈条件了,很有可能就是对方坐地起价。而且怎么个赎买法?用粮食怎么定价?这些都是有讲究的。他问:“小元和兵马什么时候能到?没有兵临城下,此计难成!”
江仙仙则是想了一下,说:“听先父说起过,前朝也曾有过赎买人口的事,做得很糟糕。”
公孙佳道:“那也不能不动。他们第一是要保证军士的口食,不保,军士自己就会抢,反正最先饿死的一定是普通百姓。再者宫城在京城之内恐怕已经断粮了,那就更麻烦了。与陛下君臣一场,也不能不管他。小元他们还有几天才能到,然后无论是部队修整、布置进兵路线、辎重粮草接应,都还要再花几天。先谈着,拖住他们。一个拖不住,章旦也就罢了,上皇如果出奔,会不会有人响应?得把他拖在京城里。但愿他没那个跑路的脑子!”
容逸低头想了一下,再抬头时已是面容坚毅,道:“这样,召集雍邑的大族,哪怕赎买,也不能都由雍邑来出。让他们也筹些粮草!狡兔三窟,都把雍邑当个窝呢,有积蓄!你要消耗了,他们势大了,以后就要被辖制喽!”
公孙佳笑道:“我为你保密,你出门也别说自己出了主意,不然当心被打死。”
容逸苦笑道:“天下其实已经乱了,想要长久的安宁只能如此。我也是心疼得很的!”容逸这主意乍看之下可谓“吃里扒外”,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他敢保证,如果公孙佳无条件的要救京城里的人,必然有不知自己骨头几两重的敢乱提要求,到时候被宰了都不知道为什么死的!
这其实是在救一些不知深浅的姻亲们的命。
公孙佳道:“我是说,万一有人正开心,你又从京城弄了人来与他分家产,当心走在路上人被人罩个麻袋打一顿!”
容逸的笑容消失了:“是啊。”争家产的有,还有争大宗的。战乱的时候冒充的……你把正主弄回来了,不是要人难看?
公孙佳道:“赎买还是要做的,上天有好生之德。终有重视亲伦的人,你那里也不要强迫,谁愿意出钱就出钱。有不愿意的,我来。”
容逸沉重地点了点头:“他们那里,我做说客,说通了他们,由他们请命,你再假意答应暂不进兵。是他们求你!”
容逸出去上下串连,说:“骠骑要起兵勤王,已调了元将军等人回来。我苦苦哀求,请她暂缓一缓,你们想,大兵一至,玉石俱焚,咱们在京里的亲人可就难保了。上皇已经疯狂,他见大势一去下令屠城也未可知!不如咱们请求先赎人,再动兵!”
果然是有人积极响应,有人有气无力地哼哼两声,容逸也去强迫他们,只与愿意的人蹉商。
与此同时,公孙佳也召集了心腹等来开会。她就负责提供一个粗略的想法,这想法在缺德们看来就“大有作为”了!
赵锦抢先说:“可行,但是如何赎买、如何估价还要参详!”她有不少家人失陷在京城。自京城变乱至今已有大半月的时间了,陆续有人冒死从京城逃了出来,赵锦也收留了几个族人,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一些京城的现状。现在确有不少人仍然在京里跑不出来,倒也没有被杀死,危如累卵。
她很乐见赎买而不是马上攻打,但是她与容逸的观点一致——不能任由对方要价,更不能被己方的猪队友道德绑架!
公孙佳道:“这是自然。”
赵锦道:“若与苏、赵有关之人,下官愿意倾尽家私!”
公孙佳点点头:“那个以后再说。”
彭犀道:“还是要围一围京城再谈。也不能只则赎买望族,要望族将钱交到府里,由府里统一出面。不许他们私下串连!”
单良就痛快多了,直接说:“方保、简义两个现在老了,他们的徒弟还在!买人买地道理都差不多,他们干这个在行!”这两个是公孙佳几十年的大管事,极具奸商特质,算账又快。当年公孙佳在京城的许多产业都是他们在主持。
钟佑霖也很急,钟家也有人失陷在城中,据说有人看到有些人死于乱军手中,有些被上皇清算,但是!钟源还活在宫里,这个是要救出来的!他说:“那得赶快,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宫中已经断粮了!”
宫廷里连守军带宫女、宦官几千号人,宫廷又不是粮仓,能有多少储备?把御花园的树皮都扒了也不够吃的呀!
公孙佳道:“一手准备进兵,一手赎买,都没有异议吧?”
赵锦道:“还有一些没有亲人在雍邑的,怎么确认身份?”她经过乱世,提出了不少乱世的奇葩操作,这中时候是最好冒充的。
公孙佳道:“不是有红封本子么?”
彭犀道:“百姓呢?”
公孙佳道:“你忘了?雍邑也有天下户口籍册呀!”这地方当年是当副都建的,章熙还来过,是准备给皇帝们过夏天的时候过来办公用的。虽然后来再没皇帝来过,一个临时都城的各方面条件都是具备的。
彭犀不再提什么“如何看待京师朝廷”的话了,他对自己的判断还是非常有信心的——公孙佳没问他的罪,不是吗?当日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没有指责他,不是吗?章家本来的气数是有的,但是被章嶟、章旦两个活宝一折腾,恐怕是真的耗尽了。
彭犀很有耐心,连公孙昂的墓都被动了,公孙佳心里能没有一点想法?
等着就是了!
彭犀阴险地提出了一条:“被乱军戕害的宗室、大臣的尸身,能收也是要收的。”收了,就得跟公孙佳报账。彭犀认为公孙佳虽然果决,但是人情味还是有的,死人里不定有多少是她的旧识好友……
公孙佳道:“好。叫简义、方保吧,他们俩在雍邑坐镇,让他们挑选徒弟,由邓金明护送去京师与城里的人谈条件!”
方保、简义很快带了几个徒弟来了,由于公孙佳经验雍邑的需要,他们俩早早到了雍邑,听说有活计干,两个老头都很兴奋,嘀咕了半晌,先推出两个徒弟来。两个徒弟一高一矮、一胖一廋,相映成趣,很有师傅当年搭档时的风范。
这时,容逸也带了几个世家在雍邑的领头羊过来了。都是中老年,各留一部美须,却人人哭天抹泪,拜见之后就扑在地上不起来了:“求丞相救救我们的亲人吧!大兵过后,玉石俱焚,请容我们几天,能救多少是多少!”
公孙佳对赵锦使了个眼色,赵锦喝道:“哭哭哭!哭顶个什么用?已经在商议了!”
几个人哭到一半,收声比被掐住脖子还快,一边擦眼泪一边问:“怎么说?要多少钱粮?”
公孙佳指指方保、简义:“问他们。”
几人又凑到一起嘀咕了半天,最后给出了一个方案:以奴婢为基准,比如一个奴婢的身价是一,普通百姓是奴婢身价的两倍,就是二。然后有官爵的,五品以下,三倍,就是三。五品以上,四倍,就是四。宗室身份贵重,再加一分。
死尸也要,不过死尸要打折!减半。
简义缺德得要死,提出不用粮食作标准,万一对方一开口,一个普通百姓收你一百斤粮食呢?那就不划算了啊!他说:“还是用钱!布帛也不给他们!想要粮食布帛,让他们拿钱按市价折算!围城之下,粮米是一天一个价的!见风涨!”
赵锦、容逸等人有点急:“真要拖下去,饿死了人怎么办?”
简义白眼一翻:“杀价,就要这么杀!您真当是买卖呐?这是绑票儿啊!你越重视,对家开价要高!最后能叫你全家附逆,叫你反叛你干不干?嘿!我看还得悬赏,谁要反叛、要私联京城,揭发有功!”
单良第一个赞成!
容逸道:“那还需要一个说客。”
方保更缺德:“说什么呀?咱们明面儿上还是做买卖呢!只有私下做的,才能买卖!悄悄儿的派几个人去,与那些个兵头联系,叫他们私下售卖!做点走私生意嘛!是上皇能自己守城门,还是章旦能亲自巡夜呐?!等到他们察觉了,君侯再出面,他们不卖就叫底下人给卖光了,他们最后还是得卖!”
这两个人一来,竟将之前讨论的细节统统给推翻了,开启了一条从未设想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