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盛快要哭了, 成年之后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有了非常明确的认识——我,就是块废柴!小姨妈把我放哪儿,我就呆哪儿!让我干嘛就干嘛, 老实窝着一准儿没错!
在此之前,这个认知没有任何的问题, 但凡小姨妈给他塞的地方,他只要认真干了、不用去想别的, 都能干得挺好,结果也很合自己的心意。到现在,雍邑副留守——在留守已经死了的情况下——他做梦都没想到的高位, 很好了,很可以了!
所以, 小姨妈这次回京,他也是保持着乐意的态度的,那是一点也不担心的, 公孙佳临行之前给他留了预案的,事情肯定会有一个好结果的,不用操心!
谁知道就遇到彭犀了呢?
这位大佬怎么就不按牌理出牌了呢?
看人不能把人给看死了呀!连着几天,彭犀连口水都不喝。余盛原想着劝他喝口水,这也是从电视上学来的,人在绝食的时候只要被哄得喝了口水,接下来就得吃饭了!哪知老头不上这个当!
余盛围着彭犀打转, 想劝他回心转意:“咱都好好的呆着,等阿姨那儿出个结果,成不?”
彭犀听了这话,干脆连抗议的声音都懒得给他一个了!
余盛慌了!姨妈让他看人,他给看成个死人算什么事儿?老头儿现在年纪已经不小了, 以一个常年做地方官的人的经验来看,他已经活超了平均年龄了!
余盛接到京城的回信之后,就一路滚到了彭犀面前:“我怕了您了,成不?睁睁眼?”尼玛!老头儿眼都不睁了!他抖着手往老头鼻子底下探去,不能够啊,印象里老头还有几十年好活呢,这会儿要是死了,怕不是他这只蝴蝶给扇没的吧?
余盛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
然后就看到彭犀恶狠狠地睁开了眼!
余盛吓了个倒仰:“呀!您还活着呢?不不不,我是说,还好您还活着呢!您看这个!看这个!”他哆嗦着从袖子里掏出个信封来,“喏,阿姨临走前留的!您一看就知道了!”
彭犀绷着脸接过了信,对面余盛响亮地抽了抽鼻涕,抬袖子擦了把脸,把彭犀给看恶心了。
老头儿抖了抖信纸,挡在了眼前,凝神一看,不由大惊:“什么?!”
余盛抹完了脸,忙头问:“怎么了?!”
这信纸上写的信息很简单——公孙佳不确定自己回京之后会遇到什么事儿,但是结果是她不能料到的。她把老婆孩子都带走了,因为这俩都是不省心的熊孩子,一旦发生什么事儿,说不定这俩就绷不住要翻天惹祸,自己还能看得住,别人就不一定了。如果自己回去之后发生了控制不住的事情,会设法把熊孩子妹妹给送出来,经历大变故之后,估计妹妹会安静一些。那时候就指望彭犀照顾妹妹了,公孙佳这些年已经把很大一部分势力转移到了雍邑,这部分势力就请彭犀帮妹妹筹划了。
结束!
这是托孤了啊!!!
彭犀一想到公孙佳为什么回京,头皮一阵发麻!
余盛接过了信一看,倒是松了一口气:“害!您老甭急,我阿姨肯定没事儿的!她一辈子经过多少事儿啊!她都办得了。亲娘哎,吓死我了,还以为有啥事呢?”
彭犀问道:“你没看信?”
“阿姨给你的,我看个啥?”余盛莫名其妙地说。
彭犀气结!好的,我知道了,您的家业确实得我来守!您这外甥,他就不适合给您看家的!
彭犀道:“雍邑有多少自己人?京师情况如何?丞相如何?女公子呢?对了,大长公主与陛下呢?”
“哦哦哦!”余盛见老头肯说话了,忙说,“在这儿,在这儿。”从袖子里又掏出了张纸,气得彭犀想把这倒霉玩艺儿再打一顿!
接了过来一看,彭犀更惊:“坏了!”
余盛道:“有啥好坏的啊?不是挺好的吗?”
看着这个傻孩子,彭犀已经不想生气了,只是说:“你啊,能多想一想,做个帮手,丞相也不至于这么操劳了。”
余盛十分羞愧:“我就只会听话。您说,怎么办吧。”
“一时半会儿还坏不了事儿,你先不要急,你就在雍邑先把这家看好!”老头儿不绝食了,突然之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充满了干劲儿,说,“我得回京,与丞相面议!”
彭犀起身,眼前一黑,扶着脑袋坐了回去。余盛大吃一惊:“您怎么了?”
饿的呗……
老头儿说话算数,说绝食,一口水都没喝,几天了,自是撑不住的。余盛急叫来了些吃食,等彭犀吃饱喝足,说:“事情就是这样,您先歇着,等我跟京城联系上了……”
“不行!嗝——”彭犀打了个嗝儿,拒绝在雍邑闲住。
余盛道:“如今南方水灾,先帝,哦,就……那个,太上,他弄得一团糟,正收拾烂摊子呢。您就算帮我成么?南方有事儿,就得指望北方支援……”
彭犀喝茶拍胸口顺了气儿,说:“那个你能做得了,你做不了,也有别人帮你呢,且用不到我!我得回京城去。”
余盛道:“那不行!”
彭犀看看他,余盛也毫不示弱地回望回去,彭犀道:“那好,雍邑现在要做什么?”
余盛开心了:“主要是筹集物资……”
余盛以为,老爷子这是要帮自己了,把自己的问题给彭犀讲了。彭犀也抬手给他理了理头绪,先分几个大类,每类如何做、收支平衡怎样搞,刷刷几下,比余盛自己弄的条理还要清楚。余盛照着他给弄的条款,觉得老爷子真有点本事!
这一天,他统计完了药材的存量,拿去把彭犀商议分配,到了才发现彭犀不在家!四下一问,老头一大早就出城去了!
彭犀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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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盛的心眼儿放到彭犀面前实在是不够看的,彭犀从恢复饮食到跑路一共花了五天,其中三天的时间还是用来吃饱饭,把身子骨吃壮一点。
彭犀还是有品级的官员,一路走官道、花的是朝廷的钱住的是朝廷的驿站,他年纪不小了,筋骨仍然强健,回京的速度比公孙佳赶紧还要快上两天。
京城,妹妹才接到余盛发来的急信不久,彭犀就叩响了公孙府的门环!
府里认得彭犀,见了就笑着欢迎:“长史回来啦?快进来!快进来!”一路将他引进府里,边走边轻絮叨——公孙佳养病,事务交由女儿处理,熊孩子精力充沛,就是有时候不那么有条理,生手嘛!单宇还要忙点宫里的事儿,有点盯不过来,大家都被弄得紧张兮兮的。
“您回来了就好啦!”
听到府里人这么说,彭犀心里有点美,清清喉咙问:“丞相玉体如何?”
“将养了数日,已经能下地了。单大娘都能去宫里当差了,您想,丞相要是不好,单大娘能回去?”又说妹妹如今也有爵位了,定襄家的传承是没有断的云云。
待彭犀到了妹妹办公的小书房外面,已经把近期的京城情况给套了出来。妹妹一见彭犀,高兴地跳着过来:“您回来啦?!行李安放了吗?歇息好了吗?快来,坐!”
彭犀道:“刚回来,恭喜女公子。未知眼下局势如何?”又从妹妹那里套了些话。妹妹也不疑有它,跟他讲了现在的一些事儿,总归是公孙家的人都比较收敛,政事堂主要是赵司翰与容逸在主事。
“太婆醒了之后,阿娘和舅舅都不大敢见她,舅舅还在咱家躲了好几天,就怕太婆骂他!”
请走了一个皇帝,兄妹俩都怕大长公主生气,好在大长公主慢慢听说了之后并没有发火。
彭犀道:“这是对的。请上皇退位,事情总算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妹妹拖了张椅子,把彭犀按进去坐了,自己也拖了椅子坐了,接过茶递给彭犀,问道:“为什么这么说?我听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上皇仍称陛下,皇帝还要朝见他,他的过错没有被清算,万一叫他翻了盘,后果不堪设想。不应该将事情彻底了结,才好腾出手来办接下来的事吗?您应该看得出来吧?阿娘走到这一步,已然是令皇帝忌讳了。应付接下来的事已经够难的了,还要应付一个随时会出事的上皇。这又是为什么呢?”
“老单没对女公子说?”
“说是,以臣弑君,行废立事,易招祸患。如今章氏气数未尽,不要自寻死路。我寻思着,这玩儿跟废立有什么差别?早弄完早了!可阿娘病着,我又不敢问她,怕她生气。您能为我解惑吗?”
“女公子凭什么认为,你觉得的结束就是真的结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