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饶了相府一顿饭!这面子足够了。
公孙佳没有从头坐到尾,看他们落座,以茶代酒饮了一批,坐了一会儿到换了一次席面,就起身让余盛:“我在这儿你们也不得劲儿,普贤奴,你代我招呼好客人。都是你们同僚,自在些。”
这可比在吏部坐条长凳上等训强多了。
冬至前,公孙佳主要忙了两件大事,一件是税赋以及国家的预算,第二件就是放出风声,相府还要再招一批女官,定下的年龄是十八到四十岁,要出身良好,识文解字,读过经史,要求提得还挺高。
一开始,许多人依旧是观望,上门的还没有给余盛提亲的多,且也不是很合适。直到冬至刚过,章嶟又把吴宣从美人晋成了婕妤,就陆续有更多的人上门投帖了——那家姓吴的,他们又惹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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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章嶟是想在冬至前就给吴宣晋位的,政事堂这回理由充足:“来不及准备,且宫中人手也不足。”建议章嶟,不如等冬至日的大典之后再册封,那样大典的许多物料、人手之类都可闲置下来挪用了,吴婕妤的礼服、佩饰也就不用赶工期了。
章嶟觉得有理,这才拖到了冬至之后。他想让高官做使者,政事堂也没有批,这些事儿公孙佳都是事后听赵司翰讲的。赵司翰老婆住在公孙府,他隔断时间也会亲自过来。公孙佳听了,说:“拿这些事儿卡他,就是怄气,没意思。”
赵司翰道:“非也非也,丞相也是臣,没有事事约束皇帝的道理。可是有些事陛下真要做了,后果又不太好,如今遇事拦上一拦,以后陛下私下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就会记起来现在的事,想起来为君也不能胡作非为。”
公孙佳道:“你们不会直接劝谏?”
“那他也得听啊!”赵司翰无奈地道,“什么都好,就是这个事儿,越来越顽固了。再说了,我们天天上表写他的后宫、开口说他的后宫,也不像话!”
有这样的皇帝,那是真的愁。他不光心疼吴宣,他还关照吴选。吴选的新媳妇儿人选终于是定下来了,还真有京师望族肯把女儿嫁给他。也不是别人,就是已经过世了的李侍中的族亲,与公孙佳的表姐夫李岳是同族,虽然血缘不太近了,姑娘的爹也是个六品。
要公孙佳说,这姑娘也够倒霉的,嫁了这么个男人,官儿不大、瘾不小,初婚,庶长子已经能进国子学读书了,他还不止一个孩子。李家唯一能够遮丑的地方就是,要求吴选在结婚前把那些个婢妾都打发了,家里不能有比李家女儿资历更深的姬妾。这事儿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有一个已经肯以身饲虎(或者有人说“自甘堕落”)也算解救大家了,照说小娘子们也不用担心了,该正常结婚就正常结婚得了。哪知宫里又出了幺蛾子,冬至之后宫里就了风声,明年改元之后还是得选点宫女补充人手的,同时要招的还有女官。
本来女官也勉强够用了,不用补那么多,谁知道宫里出了件案子,直接判了好些个女官或降级、或驱逐。
源头还是吴婕妤,自晋做了婕妤与以前又更不同,照这个势头,明年她要做不上昭仪,章嶟都得算是不够爱她。一旦正式有了婕妤名号,后宫的风向彻底变了,上赶着巴结吴宣的人比以前多了许多。
吴宣也没个儿女,也没个贴心姐妹,谢皇后、张德妃、周婕妤姐儿仨之前打得头破血流,现在彼此关系大大改善,并不肯带吴宣玩儿了。吴宣也是个能人,硬是一边儿争宠,一边儿还记得宫里还有一个纪太妃,她示意宫中把纪太妃的木炭给停了。
宫里的炭不是一次领全年的,也是分批领,上一批烧完了,这一批好么,没了。皇太后本来就心里不痛快,她其实也不待见纪太妃,但是纪太妃这没炭受寒,皇太后又拿捏到了,把章嶟和谢皇后叫来训了一通:“她虽不讨人喜欢,到底是先帝时都没动的人,你们怎么这么作践人呢?以后是不是也要这么对我?”
谢皇后委屈得不得了,章嶟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时就查,一查到底是吴宣说的话。章嶟当时就改口了:“许是太妃以前供奉都是上等,比咱们都好,所以不知节俭的缘故。娘娘心好,那就再给她多添些炭吧。”
皇太后也想起来当年是处处不如纪太妃的事儿,心里也有了点疙瘩,勉强说:“以后不许这样了。”也就没有再追究。她的本心也只是要把帝后二人叫过来,显一下自己是长辈,免叫人轻视而已。
章嶟回去就去安慰吴宣:“我知道姊姊的委屈。”
吴宣则是落泪:“不是她,我也不至于不能为你生个孩子。”后宫女人,一是要宠爱,二还是得要个儿子!吴宣看得真真儿的,皇太后又怎么样?亲儿子死了,还是得看章嶟厚道不厚道,这不,现在算是厚道的,一个不厚道,挨冻的是谁就不一定了。
当年打吴宣的是吕氏废妃,可吕氏已经死了,再说了,是谁给吕氏撑的腰?这怨恨要往深里说,是谁把吴宣放到章昺身边的呢?
他两个互相体谅了,谢皇后却是无法与吴宣和解的,她能容忍吴宣这个宠妃坐着火箭的晋升,是因为她是皇后,六宫之主,宫务归了她的。章嶟甚至是支持她从皇太后那里把宫里的事务都接掌过来。现在倒好,吴宣越过了她,对宫中的女官、宦官发号施令,这就不能忍了。
都怪你!好好的陛下,都是因为你才会变得是非不分了。
谢皇后还有点理智,现在没动吴宣,她现在还掌着宫中大权,直接把这次“擅作主张”的人降的降、赶的赶,听了吴宣话的被她给清空了一波。之前放宫人的时候就已经放了一回,现在又放一波,宫中虽然节俭,但也太缺人手了。
于是宫中就要求,明年春天,京畿附近选一批宫女入宫,同时要求各诗礼大族、宦官人家、良人子弟如果有适龄的女子,也可报名入选女宫,同时又下令给各地,让他们推荐一批女官入宫。
年前出这个诏令,弄得好些人家年都没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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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吴氏姐弟这两番折腾,官场上倒还没所谓,有闺女的人家就有点不自在了。已婚未婚的,守寡的,不少人开始担心被推荐进宫去,这女官可不好当啊!夹皇太后、皇后、宠妃中间,不够操心的!有那本事把这仨连皇帝的想法都考虑进去了,我还不如去当官了!深宫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死都可能没个声儿,官场上出了事,好歹外头能看见,它是在阳光底下的!
公孙佳这里一月之内收了十几份拜帖了。她此时又不太着急了,几年下来,她手上的空位也不太多了,总得仔细挑选,她这儿也不是收容所,什么人都要。
她不急,别人反而有点着急了。没有公孙佳这个选项的时候,那该怎么想办法就怎么想办法,有她这儿庇佑的时候,肯定冲她来。
还是因为之前容家那个小娘子,经江仙仙请托,公孙佳首肯,就说给了相府的法曹。吴氏姐弟一声没吭,据说连章嶟面前都没提一句这个事儿,平安过关。就冲这一条,有人也愿意在她这儿留条后路,放在别的地方谁知道还会不会出别的夭蛾子?
她现在还在养胎,外人也不敢来烦她,一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怕被被坑做了炮灰。因为周廷已经出手了,先推荐了赵司翰的一个远房外甥女,说她知书达理,也有才女之名,适合做女官。
鬼晓得这个外甥女是因为出身好,家里人给她吹出来的名气,实际上并不聪明,而且脾气也不好。周廷能把这么个人扒拉出来,可见平时没少下功夫。反正这么个人,连公孙佳都没听到,周廷他知道。
章嶟一看是世家女子,就说可以。谢皇后乐得宫中多一些世家女子,至少大家三观一致。帝后二人派了宫使把人以礼相召进了宫里,没过三天,跟张德妃起了冲突。赵司翰费了点力气才把外甥女以“水土不服”的名义告病弄出宫来,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延安郡王一看这样不行,约了政事堂过来探望公孙佳。公孙佳一听就乐了:“你们怎么总看着后宫呢?我都不理会那里了,你们还管?真是海清河宴了哈!”
延安郡王道:“先把事儿办了,你想怎么埋汰我就怎么埋汰我,行了吧?”
公孙佳道:“我这儿能管几个人啊?宫里的事儿,它就不要紧,你们就选人进去,谁的话都不听,只听规矩的,退一步,只听陛下的。有什么事儿,调陛下出来顶着。齐活了。”
他们还是不放心,因为不止宫廷,朝廷上风气也有点不好,赵司翰也得承认,京派的人也不是拧成一股绳的,瞧,都有人肯做吴选岳父了!围吴选身边钻营的人更多。
公孙佳道:“我要是你们,就先紧着把皇子弄出宫来开府读书!宫里乱成这样,人手又少,一个太妃冻几天你们不在意,小孩子娇生惯养冻个几天你们试试。”
政事堂如梦初醒,他们都在干大事的人,真注意不到这些细节,总想着孩子养在宫里那是得皇帝重视的表现。且皇后还没有儿子,这个庶长子放皇后跟前看着,以后万一封了太子母子感情也好。
现在一想,是的,保命要紧!
也顾不得什么女官的事儿了,就着公孙佳这儿取了纸笔,赵司翰执笔,政事堂联名,请章嶟考虑一下,给皇子封王迁出后宫。写完了,几人匆匆告辞。
公孙佳撑着后腰慢吞吞地站起来,对阿姜说:“准备一下,明天我要是还舒服,就进宫去。”
阿姜道:“您要管这一场?怕是管不过来吧?”
公孙佳道:“我有办法,不费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