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嶟极大度地问候了她的病情,让她一定要保重身体,绝口不提朝上的事情。公孙佳心道,你背后有高人呐。她也装成不知道,与章嶟只说家常,还给章嶟道喜,因为周孺人才给章嶟生了一个儿子,这是章嶟的第三子了,非常难得的,章嶟有三子二女,儿子都活下来了,女儿比较不幸地夭折了一个。
从孩子就说到了孩子的生母,大长公主问道:“良娣还怄着气吗?”张良娣只养活了一个女儿,她气性又大,章嶟的后院也不大安生。章嶟欠欠身:“还好,压得住。”公孙佳道:“殿下对自己的子女,还是多留意一些的好。”
章嶟道:“是啊……”
接着就没话说了,湖阳长公主打了个哈欠,章嶟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说:“时候不早了,宫里该下钥了。”
公孙佳将他送走,又劝大长公主回府休息,大长公主将她上下左右好一通打量,才说:“你好好休养。以后有这样的事儿啊,别这么急!这么些个大活人儿呢,没道理单指着你一个人使唤。你好好的,才是最要紧的。”
又把钟秀娥留在府里:“今天女婿当值不是?你就在这里了,别回去了。”
钟秀娥道:“娘放心,我肯定看好她。”
公孙佳哭笑不得:“怎么跟看贼似的?”
钟秀娥道:“贼哪有你跑得快?!哎哟,我还没醒过神儿来,你就杵到眼眉前了!”嘟嘟囔囔地埋怨着,一面将大长公主等送出门去。大长公主郑重地说:“放心!”
钟秀娥道:“放心什么?”
大长公主拍拍她的肩膀,上车走了。
当天晚上吃过了饭,钟秀娥才说:“蹓跶蹓跶,消消食儿就睡了吧,你觉轻,难得京城这么安宁。”京城未必就是真安宁了,至少现在没人敢来打扰公孙佳。
小秋轻快地过来道:“夫人,君侯恐怕还歇不得,京城还有一点热闹。”
钟秀娥惊讶了:“谁呀?这时候闹起来,不要命了?”
公孙佳也问:“谁按捺不住了么?”
小秋道:“是大长公主那里,平嘉驸马白天从咱们家跑了躲到了新阳侯那里,刚被捉到了,连朋友一块儿被拿了。府里正在动家法,新阳侯观刑。”
新阳侯是皇太后的兄弟,钟泰也算是皇太后的女婿,他觉得他嫂子总不能查到太后的兄弟家里去吧?哪知对大嫂的了解还是太肤浅了,这位大嫂就不是一般人儿,重赏之下得到他的行踪,连他带新阳侯一起“请”到了钟府。一路惹了许多围观。
拖到家,府门大开,大长公主正堂坐着,就在庭院里,把钟泰扳倒认真打了二十大板,几房儿孙都被叫了来看。新阳侯还想说情,被大长公主阴着脸看一眼之后就蔫儿了。
这下京城可真热闹了!
钟秀娥惊道:“哎哟,这可怎么好?你外婆从来没打过你小舅舅的。那个混球,从小就混账,破事干了多少都没挨过打呢!咱们去劝劝?”
公孙佳与元铮相视一笑,公孙佳道:“不碍的,这一顿打完了,小舅舅才是真的安全了。谁要再拿他说事儿,又或者挤兑他,陛下必得把那没眼色的填到井里去。外婆到底是外婆!”
钟秀娥道:“新阳侯那样,没事儿吧?”
公孙佳道:“不碍的。您要不放心,就去后头库里准备一份给他的礼物,明天让人给送到新阳侯府上。就说,小舅舅要挨打的时候跑到他的府上,可见是很信任他的,请他以后多多看顾小舅舅。小舅舅是他的外甥女婿,都是自家人。千万拜托。”
钟秀娥道:“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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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安心在家歇了六天,身体渐好,六天之后是大朝会,公孙佳跑去销假上朝,没事人一样又回到了政事堂,且不提回雍邑的事情。
第二天,章熙将她单独留了下来,公孙佳猜测或许是为了官员任命等事。不想章熙一开口却是问:“你在雍邑的学校,办得不错。”
公孙佳怔了一下,才说:“臣不大懂,容泓他们很用心。”
章熙道:“不是说这个。你是怎么选拔学生的?”
雍邑的许多人是新近移民过去的,重订户籍之类是应有之义,原本是不是某地旺族就比较难考评了,所有人的新户籍都是写的雍邑。
移民就打破了“举荐”,因为谁都不是地头蛇也没个当地豪强做保,公孙佳就采用了考试选拔。
但是人有从不同地方来的,不同地方的风气不一样,有的地方民风淳朴,有的地方就耕读传家,雍邑下辖的各县,以及周围的郡县情况不同。考试很容易出现某县的学子成绩极佳,有的县就剃光头的情况。
公孙佳道:“给他们定额,各县要有若干人……”
章熙道:“说详细些,怎么分,怎么配?”
公孙佳眼睛一亮:“陛下是想?”
章熙也不避讳,说:“总是让他们缠来缠去,既伤和气,又误正事,党争内耗,纷扰不断,如何能开创盛世呢?那就给他们定个数目!各郡县出身的官员,都出多少。你仔细说说。”
公孙佳道:“臣的做法,不给他们定死了,每县必出多少人,那样没意思,如果一个县里全是废物,从废物堆里挑一个废物出来,也没意思。譬如收一百人,五个县,每个县我在心里给他保底十到十五人,县里前十或者是前十五都能入学。这样余下二十五到五十人的名额,就按着成绩录。兼顾公平。”
章熙道:“很不错了,还不够好。你这五个县,人口都一样?人口不一样,人数怎么就能一样呢?你再这么下去,会有人专往那容易的郡县去,就图这个名额的。”
公孙佳眨眨眼:“这个我还没想到,今天学到了。”
章熙道:“不过比你多吃几年米,见得多了罢了。召霍云蔚,把太子也叫来,议一议、拿个章程出来。”
公孙佳大惊,道:“要颁行天下?那他们会炸掉的!”京派、贺州老乡,那是明摆着告诉他们,有人要照着这个数从你嘴里夺食。公孙佳吸了口凉气。这就不是党争的问题了!它可能比党争还要严重一些!简直可以称为一场小型的“变法”。
章熙白了她一眼,道:“要颁行天下难道我会不叫上整个政事堂?就你们几个,让太子心里有个底!到差不多了的时候,再诏告天下。”
公孙佳放下心来,笑道:“陛下英明!”
“嗯,心里没骂我老糊涂了,放纵周廷,我就谢天谢地啦!”
公孙佳笑眯眯地说:“谁冒犯陛下,我为您除了他。”
章熙点点她的额角:“机灵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