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道:“你对政令知道多少?焉知没有应对的法子?”
公孙佳不以为意,对苏逊道:“当然要双管齐下啦。”政令迁徙是一个办法,利诱又是另一个办法了。垦荒的时候,只要他能开出地来,五年免税,过了免税期,按人头关税。公孙佳打算再添一条:免税期过了之后的十年,无论男女,只要你有一个人头,就再将十亩的田税减半。一人十亩,童叟无欺。
有人,你就能减税,你家里户口上有这么个活人,就是有利可图的,自然会有人想办法充实人口。这也是变相的奖励生育。也会有人设法从外地招徕人口,当然,这个过程中也难免有违法之事,所以公孙佳就把李存中给放在这里来了,严刑峻法,就是为了整肃风纪。
赵锦低声给儿女讲解了一些其中的门道,说:“为政不能只是直来直去,有时候得多绕一道弯儿。不能以为自己手握权柄就能任何摆布,发一号令就必是人人遵从、无论你说什么他们都能给你做得到的。阳奉阴违的事是处处可见的……”
公孙佳整日四处闲逛,到点回家吃饭,吃完了饭,小两口就腻在一处,大长公主与乔灵蕙娘儿俩也只好望而兴叹。
公孙佳倒不是故意的,她有一个想法——现在怀不上,急也没用,不如专心先做正事。秋收前就要回京了,雍邑必得交给一个她放心的人来看守。彭犀、赵锦等人是要跟着她回京的,相府的事务缺不了他们,公孙佳打算把元铮留下,就要让元铮先把一些事务上手,届时以她的名义在雍邑行权。
公孙佳整日带着元铮熟悉政务,手把手教着:“雍邑是一盘新棋,怎么下看咱们的,只要比京城条理清楚就能事事通顺。”有京城那团乱麻比着,雍邑特别容易出成绩。元铮在她身边很久了,寻常事务也知道该怎么办。公孙佳留的人也很好,行宫里有郑须,守卫有余泽,士人有容泓、李元宏,武将亦有公孙府出来的旧部等,元铮要做的就是协调,这也是公孙佳想锻炼他的能力。
公孙佳手上的事也不少,无论是雍邑的城池、建筑还是与周边勾连的工程,抑或是与京城的沟通,武备,人材的选拔等等,都需要她最后拍板。其中许多还需要她亲自协调。
好在赵锦在育婴堂建成之后就可以回来为她做一些文书工作,赵锦对京派的人事更熟悉一些,各个家族祖宗十八代都如数家珍,为公孙佳解决了不少的麻烦。赵锦更是建议公孙佳:“我看乔大娘子也是个闲不住的人,与其空耗,不如请她接掌育婴堂,也是相下便宜。”
既是积德,也是耳根清净呐!
公孙佳大喜:“妙!”顺手把嫂子丁大娘子也给塞了过去。孩子太小还看不出什么,先养着,有自家人养就会比较放心。两人都是掌家的人,就这么定了。
了却这桩心事,公孙佳又与赵锦说起赵司翰起复,被章熙把原本江平章那个尚书挪给了赵司翰去做。公孙佳道:“他入政事堂也是早晚的事。”赵锦道:“只怕以后政事堂更要多事了。”
“是啊——”公孙佳长叹一声,“陛下这手下得太急了,回去我必要面谏。倒不是不能干,这干得太快闪着腰就不好了。”
赵锦道:“您谏不动的,陛下是在安排后事了。”
公孙佳愕然:“这是什么意思?安排后事难道不应该为了稳妥么?”
赵锦道:“那也要他的儿子顶用啊!”说着,她笑了,“丞相生在一个好时候,看到的是先帝、陛下治下国力蒸蒸日上,纵有险厄也能渡过。下官就不一样了,下官生在末世,前朝的几个皇帝一个比一个蠢,呵……当爹的想要儿子能立住,就要为他打算,给他能臣是不行的,既驾驭不了,也不能得人家的心。怎么办呢?临死前给他铺好路!心狠的,诛杀权臣。心眼儿活的,让儿子去施恩。心硬的,就让大臣们互相斗……”
公孙佳道:“陛下不是那样的人。”
“只要是这么个局面,与本心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呢?”赵锦生硬地说,“陛下有宏图伟业,奈何太子不如其父。但愿是下官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陛下的安排,必定是为了太子。丞相如果要面圣,一定要记住这一条,这是肯定错不了的!先帝不需要为今上安排什么,今上却需要为太子做打算的。”
公孙佳道:“好。”
听了赵锦的话,公孙佳心情更不好了,雍邑的秋粮开了第一镰,公孙佳装了一箱未脱壳的穗子就与大长公主等人匆匆赶回了京师。她想早些面圣,当面问问章熙,为什么这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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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的心里,已经信了赵锦八、九分。她对章熙的人品是抱有信任的,不过“为了太子打算”公孙佳更是相信。可即使为了章嶟,也不必这么着急的。
公孙佳捺着性子献了雍邑的方物,将场面上的拜诣做完,捱到了章熙单独召见,终于问了出来:“陛下为何这什么着急呢?”
章熙道:“什么着急?”
“事缓则圆,周廷在京城搅得人人不得安生,也不利于休养生息呐!朱雀大街一路走过来,两边路上已有许多人的口音让人听不懂了。”
章熙道:“我是天子,各方百姓都是我的臣子,这京城,赵、容、江、谢、李来得,贺州人来得,南方人自然也来得。”
“陛下知道我是不是这个意思,南人,我在雍邑也用,御史,雍邑也用,可没京师这么热闹。寒士,我也选用,小吏,我也提拔,也没见多少人闹。慢慢来,不行么?您办得太急,恐怕有人会背后议论,有损圣誉。”
章熙一声轻叹:“你是个稳重的孩子,可是我等不得了,我得给五郎开一个头,把前面的路给他蹚出来,他才好沿着路往前走。否则,指望他开辟新政那是不可能的。现在不做,这一耽误就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可这天下大势呀,不能只看眼下,只与京城望族、贺州老乡共治。慢了,我从先帝手里接过的这座江山,就要吃苦头。”
公孙佳心中微微难过,章熙可谓明君了,可惜子不类父。
章熙道:“你在雍邑做得倒不错。”
“那何妨让臣在雍邑继续试一试呢?等蹚出个经验来,京师再办。”
章熙依旧摇头:“雍邑也不能乱,你还照原来想的做,不要急。京师,我还压得住!”
公孙佳心道,等我与他们见了面,摸摸他们的想法,再来与你掰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