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事吃惊地问:“听说她南下北上都囫囵回来了,是有些运气本事在内,侍郎也不必如此郑重吧?纵然陛下与太尉都很看重她,难道不是体恤烈侯只止一女?女人的长处难道不是在宗正寺?”
朱雄道:“什么叫和气?”
王主事道:“她对两个侍从是很好。小小年纪对身边人也这么上心,像是能把宗正寺理出条理的人。”
“女人的长处?上心?”朱雄冷笑道,“男人就没有了么?”
王主事道:“恕下官直言,没见过。”
朱雄道:“我见过,今上。”
对身边人好不好,并不是衡量一个人能不能有成就的标准,只是朱雄眼前就有一个榜样——皇帝,这位就是个善待身边人的典范。
“都把皮给我绷紧了!听到没有?”朱雄一声怒喝!他在兵部还是有些威势的,主事、令史们一齐应声。心道:您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有什么意见?
公孙佳睡完午觉回来,等待她的就一个整齐恭顺的兵部了。这让她有些诧异,朱雄不会给她使绊子她是知道的,这么顺当也是意外。公孙佳暗在心里也不点破,听朱雄给她讲解——这才是仔细地关于本部事务的说明了。
公孙佳之前入过宗正寺,这是第二次到一个新衙门,两次的经历是天差地远。宗正寺就没个正经师傅教,兵部是是有朱雄给她指引,朱雄说得仔细又重点分明。明确告诉她,武选是最重要要的一部,又告诉他本部的分司职事也是有肥有瘦。
公孙佳都记了下来,朱雄道:“今天就讲到这儿,你也回去好好歇歇,明天咱们再继续。陛下和政事堂催得紧,你得快些上手了,武选的事儿,你要尽早熟悉。”
公孙佳忙说:“我是晚辈又是新来,还是听伯伯安排。给我个不太难的先试试手吧。”
朱雄道:“咱们爷儿俩还客气什么?”
“就是不客气才这么说的,兵部不比宗正寺,更加庞大繁琐也更加要紧,我不敢胡闹。”
朱雄道:“那行。你说,怎么办?”
公孙佳道:“您管活的,我管死物?”朱雄管武选、车马之类,她管个甲械、地图之类。
朱雄笑道:“也好。不过这部里没尚书就咱们俩,有什么事儿还是商量着来,你可不能躲开了。都是给陛下办事,避什么嫌呐?”
公孙佳见他虽然有些精明在内,依然没全脱了贺州乡亲的心直口快,也笑道:“好。”
~~~~~~~~~~~~~~~~~
朱雄说大家可以回家了,公孙佳还是没能走成——东宫有召。
公孙佳与元铮、单宇交换了眼色,来人她认识,确是太子身边的人。公孙佳没有犹豫,同意了。本朝也不禁太子私下见官员,皇帝与太子之间也看不出猜忌,去东宫她是安全的。
东宫带了步辇来,公孙佳从宫里穿过去,一路招摇。
东宫摆好了家宴,公孙佳拜见了太子,却有点纳闷。太子、太子妃、章昺、章昭、章旭,这是什么阵仗?说起来,章昭还有个同母弟,他怎么没有出现?章昺的新媳妇儿纪莹也没有出现。
太子道:“今天头一回进兵部,这才算是承继父业了,给你贺一贺。”
公孙佳心头一暖:“谢殿下。”
叙了座,太子让她坐在自己的下手,与太子妃对座。席间,太子只说些兵部的事务:“以前他们懒散惯了,你别瞧着咱们打仗顺手,那是有旧日的底子。自入京之后,这些新设的,并不很顺手。你要辛苦的。”
公孙佳道:“是。”
太子对朝廷事务颇为娴熟,他给公孙佳提到了一个朱雄还没有提到的细节:“各部之间是要打官司的。以往宗正寺,你尽可以关起门来家法从事。兵部不同,与匠作、太仆、乃至地方都要打交道,才进去,不要太刚强。先看。”
公孙佳认真听着,跟太子吃了一餐愉快的饭。连太子妃拿捏着节奏劝他们多吃点再聊,都没能破坏公孙佳的好心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太子道:“哎哟,一不留神说这么多了。老了,唠叨了。”
公孙佳道:“能再多唠叨些就好啦。”
太子道:“还是女孩儿贴心会说话。也不是,你那个嫂嫂,有时候就不爱听我唠叨。”
公孙佳道:“怎么会呢?心里是喜欢的,只是无论是什么,得到的时候总以为是永远,不是嫌弃,是相信。我么,只是因为自先父去后,再没有这个年纪、辈份的长者用这种口气对我讲这些话了。舅舅们疼我,却总怕我吓着了,不再说这些。我也没什么正经师长。盼着您多指点。”
太子也是一声长叹:“是啊,为人父的,都要为子女着想,这是责任。你到了兵部可不能像在宗正寺一样总请假啦。”
话题转得有点奇怪,公孙佳还是答了一声:“是。”
“既然常在宫里了,以后想听我唠叨,就过来。东宫离兵部并不远。”
“是。”公孙佳本来以为太子要提章昭出镇的事情,哪知到最后太子也只说了个以后多多走动。公孙佳心道,这必是在埋线,恐怕还有后手。如果只是关怀,不至于摆了这么个宴来,要么全家都出现,要么就太子和章昺、章昭爷仨,现在这排场不伦不类的,东宫内部恐怕也有一番角力。
公孙佳不动声色离了东宫,按兵不动,第二天带着一堆用器到兵部,先把自己的房子给布置好了,派单宇跟中宫那儿点了菜,又说午休布置好了就不去后宫了。接着就跟朱雄熟悉事务。
昨天谈好了分工,今天朱雄就让她升座,把归她管的主事、令史等人给她领了来重新仔细介绍一番。然后是讲解兵部事务。
一连几天,公孙佳都在学习适应中度过。过了一个休沐日,上完朝,公孙佳要跟朱雄一起回兵部,太子叫住她:“听我念叨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