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它像谁!”钟祥猛地停住脚步,“也不能太不管不顾了啊,陛下差点以为是我不厚道让小孩子打头阵!”
公孙佳站起来,垂手立好:“事发突然又叫人生气,总不能干看着又或者只会掉眼泪。”
“嗯,刚好机会合适,”钟祥也不好糊弄,还没查到多少事,也猜了点影子,“你娘这两天可坐立难安!”
“我会让她放心的。”
“哦?”
“我们娘儿俩都是心里没底才诈诈呼呼的,安顿下来自然就消停了。我想把普贤奴接过来陪阿娘过一阵子,分分神,心思就不会全放在恼人的事情上了。家里家外,全等着她稳下来安排过年,一旦忙起来、有事做,就会好很多。人情往来,父辈们的交情……也不是我能玩得动的。”
钟祥道:“以后啊,公孙家还是指望你的。”
“哎。”
“这些日子做得够多啦,留点给我们,且用不着你这样。你也不用不安心,有我们呢。朝廷要脸、陛下要脸,你外公更要脸!你就歇歇吧,御医给你讨来了,你呢,想当家还是要学点东西的,我琢磨琢磨给你安排一下。别再出奇招了,行不行?”
公孙佳道:“我正事办完了,本来就打算歇着的。”
钟祥叹气,拖着步子往座上一坐:“我老啦,你大舅本来是能当家的,可他死了。你爹本来也是能就顶事儿的,他也死了!现在、这些人、就看你和你表哥的了!我说明白了吗?”
公孙佳站也站不住了,小碎步挪到钟祥面前跪下了:“外公,我……”
钟祥居高临下戳了戳公孙佳的脑门儿:“明明是我的外孙女,怎么说起话跟赵司徒那个老阴鬼一样?别人不吐实情,他半个字也不露,别人祖宗十八代都交代完了,他还是半个字也不露!哎哟我的亲娘啊,说什么都拿捏着说:‘好好好’,回来一咂摸,十句里九句是虚的,实的那一句还他娘的是骂人的!”
公孙佳忍不住笑了,仰起脸来道:“那我说句实的?”
“说!”
“外公是陛下座下第一大将,打天下的时候是,现在还是,对吗?”
“废话。”
“陛下永远是第一位的,对吗?”
“当然。”
“对付陛下的敌人永远比对付自己的敌人用心,对吗?”
钟祥跳了起来,名贵字画在他这里不值钱,抽起画轴往公孙佳身上扔:“你能耐了你!”
公孙佳站着看他扔了五、六轴,一个没砸中自己,开始笑着躲:“哎哟,干嘛生气呀?”
钟祥内心很愉快,居于人下是谁都不愿意的,但是他表哥手段太高,他认了!所以他一直都是头号打手,他有自己的仇人,但让他咬得最凶狠的,一定是他表哥要收拾的人。
这件事,打天下的时候人人知道,坐天下的时候,傻子们却以为他和纪炳辉只是两家恩怨。
公孙佳猜着了。这一次他又押对宝了!
门板被砸响,钟秀娥急得大叫:“你们干嘛呢?”
公孙佳跑了出来,躲在她的身后抱着她的腰,斜出个脑袋看书房里。钟祥提着一轴画出来说:“这个坏脾气,还上表,陛下今天让我管管她。”
“管就管!打人干嘛?”钟秀娥反手护住女儿,母女俩登时抱在了一起,亲密无间。
钟祥骂道:“行了,都安稳些,大过年的还嫌不热闹吗?回家去吧!”
“走就走!”钟秀娥接过斗篷给女儿披上,嘟囔着,“全家的坏脾气都是随的谁呀,咱们回家。”
公孙佳抿嘴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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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公孙佳道:“阿娘,咱们把普贤奴接过来住几天,好不好?”
“什么?”
“家里也好多点人气儿,阿姐也能放心收拾婆家的事儿。”
“你又操心了。”
“心要是不会动了,不就是死人了吗?”
钟秀娥瞪了她一眼,想了一下:“也行。”
“回去咱们再对对账……”
“我想通了,”钟秀娥说,“你外公说得对,趁咱们还能护得住,得教会你咬人!”
“你也不想我累着,我也不想你累着,心都是一样的。”公孙佳此时显得极体贴。
钟秀娥抚着女儿的鬓发说:“哎哟,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以后咱们俩就好好过吧。”
公孙佳靠在母亲身上,心里一片平静祥和。
这份宁静仅仅维持到了回府,府门前拴着马,还有别家仆人在外守着。门上部曲回报:“主人、夫人,余将军来了。”
这称呼让钟秀娥有片刻的恍惚,公孙昂在世的时候,他们家,也常有部曲这样禀报,一模一样,一个字都不带改的。
公孙佳问:“人呢?”
“在小花厅了。”
连问答都是一样的,钟秀娥神情复杂,恍惚间已被女儿挎着臂弯走向了小花厅。钟秀娥打起精神来,母女俩进了花厅,亲家余泽正在花厅里踱步。
看到她们俩,余泽停下步子来问好。他是公孙昂生前部将,约定俗成要矮一头,但他又是乔灵蕙的公公,这关系就比一般下属亲密些。母女俩回了礼,两人往上首对座上坐了。
钟秀娥问道:“亲家翁,稀客,过来肯定有事。”
公孙佳觉得奇怪,单良约的是明天见面,为什么余泽今天就来了呢?她也问:“余伯伯,是为了什么事呢?”
余泽为难地瞄了钟秀娥一眼,又把眼珠子正正转给了公孙佳。一个眼神将母女俩都弄得小有尴尬。
这个眼神的意思很明白,有事要跟公孙佳说,请钟秀娥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