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禾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烧烤的炭火点了起来,剥洗好的羊肉架到了架子上,开始发出香气。公孙佳道:“上酒。丧礼过后就要守孝了,我也就今天能跟大家喝一杯了。”
无论心里想着什么,家将们的眼神终于顺了,恭恭敬敬地举起酒碗。公孙佳指着几副空着的餐具问道:“这是缺了谁?”
单良默不作声,黄喜道:“哦,一个是老薛的儿子小薛,正带人在外面巡夜,还有一个是荣校尉,他领了沿途勘查的差使,带着小林去了。小薛和小林都是百夫长。”公孙昂要出殡,外面的事务也要安排好,办这事的就是这个荣校尉。他也是家将出身,不过打小没了父母,是公孙昂养大的,如今二十来岁,就被公孙昂安排了个校尉。
听说是他,公孙佳点点头,举先举杯。
一碗酒喝干,薛维再看公孙佳,她脸上带了点恬静的笑意,正要说什么,忽然门被撞开了,一个人怒喝:“主人尸骨未寒,你们这群猪狗,居然吃起酒肉来了!”
公孙佳回头一看,来的也不是生人,正是刚才说到的荣校尉。
荣校尉也看到了她,一愣之后单膝点地:“少主人。”
公孙佳真的笑了,抬手拍掉他肩上的落雪:“酒食是我带来的,今天大家都辛苦了,犒劳一下是应该的。你也一起来吧。”
荣校尉憋出来一句:“我不辛苦,不用了。”
公孙佳道:“那你就跟我走吧,你在这儿瞪着,叫人怎么吃得下?顺便跟我说说,一路上怎么样了,”又转过头去嘱咐黄喜等人,“酒少喝些,明天还要当差,肉食多吃些,才有力气。接下来还要辛苦你们,回去也告诉他们,一切照旧,我不喜欢自己人先乱阵脚。没必要。”
他们一行人走后,屋里安静了下来,喝酒的放下了碗,吃肉的放下了匕首,只有炭火燃烧的声音。只有张禾最轻松:“嗨,荣校尉就是爱死绷着,甭管他,咱们吃咱们的,酒少喝些,明天还要卖力气呢!”
黄喜与薛维对望了一眼,再没有商量的心情,看张禾吃得满头大汗,不由羡慕起他来:“脑子少的人过得就是比别人轻松。”百夫长们有些蠢蠢欲动,黄喜的儿子戳了戳自己的父亲:“阿爹,小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张禾插口道:“什么意思?该吃吃、该喝喝,别动歪心思,照着原样,好日子有的是!”
黄喜一瞬间也想明白了:“不错不错,划下道儿了。也好,总比憋着记仇强!”
他儿子还是听得不太明白:“记什么仇?”
薛维苦笑道:“听话,未必更好,不听话一定没有好。这个我还是明白的,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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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公孙佳就由荣校尉背着了。单良道:“药王做得比我预想得要好。”
公孙佳这时才露疲态来,整个人趴在荣校尉的身上,说:“过奖了,我撑不住得,得快些回去。”
单良道:“好。”
公孙佳又说:“您再给我准备些东西,我过些日子要用。”
单良又说:“好。”
公孙佳对荣校尉道:“荣校尉,记住了吗?”
“是。”
“你直接送我回房,以后我的守卫就交给你了。”
“是。”
荣校尉虽劳累了一天,脚步比钟源又快许多,眨眼间就将公孙佳送了回去。看着公孙佳进房,几个丫环上前接住了,荣校尉转过身去,按刀站在房门外。公孙佳道:“去厨下拿些热食给荣校尉,再给他寻件厚斗篷。”
一个高个儿的丫环答应一声,飞奔而去,院门转过去便撞上了靖安长公主一行人打着灯笼过来。钟秀娥喝道:“你跑什么?”
丫环答道:“小娘子吩咐取热食给荣校尉。”
钟秀娥听着话音不对,快走几步上前就看到了荣校尉,及进房里,公孙佳正坐在床上,丫环给她脱鞋。钟秀蛾惊问:“你干什么去了?”后面跟进来的靖安长公主听到这个问话也吃了一惊,拨开女儿快步上前:“药王,你干什么去了?”再看公孙佳的脸色,靖安长公主吓了一跳,上前将外孙女揽进怀里摸她的额头。
公孙佳不再硬撑,就势瘫在了靖安长公主的怀里,小声说:“我想阿爹了,就想去他的书房看看。没走多远,看到荣校尉回来了,他说他到书房向阿爹回话的,真可怜,他忘了他是去勘察阿爹出殡的路。”
钟秀娥道:“他有良心。不像旁的人,就会闹心!”
靖安长公主道:“孩子面前,你说什么屁话?”
公孙佳攥着靖安长公主的袖角,仰脸看着钟秀娥,说:“那个陈亚,瞧不上我是应该的。我生气是他不讲道义在丧礼上发难,不是因为别的。他是龙骧将军,阿爹死了我就是一介布衣,合该不将我看在眼里的。以后这样的事还会有的,您要为我鸣不平,气是生不完的。”
靖安长公主将外孙女的下巴拧向自己,一字一顿地道:“一介布衣?谁说的?我为你求封诰去!这件事,陛下不能不管!”
公孙佳抱住外婆的脖子,泪水打湿了靖安长公主的衣服,声音越来越弱:“别去,人情会用完的,留着自己用。”说完便再也撑不住,一头栽在了靖安长公主的身上,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