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勾结(1 / 2)

顾翁等人被引入帐中,虽然也都是“封翁”了,仍然屏气凝神,帐内的两人品级比他们高、点子比他们硬,在这二人面前,他们还是老实的。

顾翁小心地抬眼迅速地瞥了一眼上手,一看之下也是吃了一惊,旋即觉得这也很合理——祝缨还坐在了邵书新的上首。

当下还是由祝缨开口:“都坐吧。这位你们都认识了吧?”

众人不及落座先向邵书新行礼,邵书新道:“请坐。”

众人这才坐了下来,这些人里,也有子侄这次被罢职了的如顾翁,也有仍然在做官的,譬如赵振的父亲。像雷家这般,子侄在外地任职的,这一次暂时没有被波及,他们的心情也是忐忑的,就怕还有下一波。

祝缨与邵书新对望了一眼,将刚才两人商量好的事情告知了众人:“一切照旧,赵苏、项渔会下山来与大伙儿商议的。”

顾翁小心地问了一句:“那江使君?他好生厉害。”

祝缨道:“有多厉害?”

邵书新还要说两句圆场的话:“江政能被派来,自有过人之处。”

祝缨认真地对他说:“只可惜过得了人,也过不了龙门,谁能为他在承天门内腾个地方呢?”

进了承天门,后面就是中枢各衙司所在。以江政的品级,六部九寺的主、副官怎么也得有一个位子,而这样的位子,一般不太喜欢给“外人”。

邵书新一挑眉:“是啊,他也算到头儿了。那咱们就说定了?”

祝缨点了点头,复又对顾翁等人说:“顾同他们,该回来就回来,别赖在京城了,没得受人白眼。以前我护得他们太多,他们没真尝过挨打的滋味,这回就当长记性了,叫他们回来吧。留在朝廷里的,老老实实做事,夹起尾巴做人。”

“是。”

“苏鸣鸾、项渔。”

两人冒了出来:“在。”

“你与他们规划下线路、清单、驿站,把交易事宜安排仔细,新来的驻军校尉怎么结交,也商量着来。要公平公道。你那里先将手上理会清楚了,要我这里怎么呼应,再来信给我。”前半句对项渔讲,后半句对邵书新说。

项渔站起来答应一声,祝缨又指指顾翁等人,示意项渔与他们到一旁协商。

邵书新也指着身后两个人说:“以后有事,我都派他们来与您联络。我这里摸个底也是麻烦,想让他们如实报个数,可是难死了。您这儿筹划妥帖了,我那儿兴许还没开始动手呢。不过您放心,眼下要用到我的地方,我也是责无旁贷的。”

祝缨道:“好,你的线路我也会为你筹划好的,到时候拿来用就得。”

邵书新对起身告辞的顾翁等人点了点头,道:“好。”

两人眼看着项渔等人离开,祝缨对邵书新道:“盐政对你而言问题不大吧?你的难题,是时间。”

邵书新反问道:“怎么说?”

祝缨道:“朝廷缺钱了。我南下之前,三不五时就要来一场民乱,现在只怕更多了吧?两样,要么许地方上自行剿灭,这个不到万不得已朝廷是不会允许的。要么,朝廷派兵,啧,钱粮就又是无底洞了。你来,何止是整顿盐务上的乱呢?”

邵书新苦笑道:“您高明。”都让她看明白了,自己也没什么好讲的了,对上这么个人,还是合作为好。

她要成她的事或许有不足,但要坏自己的事必定有余,邵书新不多言了。

祝缨却还有话说:“他们扣了我的邸报,这没什么,我自有办法弄到。但我想,邸报上的消息也未必全的。”

邵书新道:“好吧,我有的文书,会抄录一份给您的。盐务上的事,还请您多指点。”

祝缨道:“好说。”

两人的会面在福禄县不算秘密,有士绅们的掩护,又有邻境苏鸣鸾的配合,安全倒是安全的,但邵书新不敢在这里多作停留,将信使留下就要走。

祝缨笑道:“不必着急,在这里是没事的。这回虽然不及山中道路崎岖,路也不好走。现在动身,天黑的时候一准儿摔着,歇一晚,明天天一亮就走,越走越亮堂。”

留他一起吃了饭,那一边,苏鸣鸾、项渔也与顾翁等人商量出了个大概。一是怎么瞒着官府的问题,这个事儿对当地的士绅来说是惯熟的,它就像是隐田隐户,如果不是遇到一个像祝缨这样的地方官,即使朝廷知道有这么个事,也抓不着。除非江政本人跑过来坐镇,否则很难抓到这个把柄。

同时,邵书新方也答应做个掩护,因为“私盐”。梧州盐场有私盐流出,他可以以查禁的名义,调派人手把水搅浑。

二是“结交”与江政一同过来的驻军。从源头上就是把两个校尉给捏住了。祝缨在军中有一些声望,当然,这次来的不是她老部下。但是也没关系,她的名声还在,一直以来她都以“善待将士”而闻名。再由士绅、梧州双方共同拿出一部分的好处收买军官。至少能让军官在不紧要的时候,睁一眼闭一眼。

三是“交易”,或曰走私。福禄县的商人到处都是,想要统计清楚货物往来、总量也是很难的。规划好路线,避开江政的监视即可。价格也按照市价来。频率从之前比较自由,变成了一月集中一次,到祝县山城交易。山外主要是士绅们跑。货物的运出,邵书新也可以给予庇护。

四是“会馆”。梧州会馆受到了冲击,但是福禄会馆没有,这些会馆早先在祝缨手里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房子是县衙的,商人交房租、县衙不管任何经营上的事只管收钱。是以县衙不知道其经营状况,梧州完全可以借这个壳子买卖。反正,“梧州”的这个范围变了好几次,福禄县的区划归属也变了很多次,外面的人根本弄不明白哪些特产是山里的、哪里货物是山外的。

此外又有消息的沟通等等,到邵书新走的时候,连同与他接触的渠道都安排妥当了。

邵书新对福禄县的士绅,又有了新的了解。然而也无法,还得靠着这些人办事。

来的时候,是邵书新等祝缨,分别的时候却是祝缨送邵书新。邵书新离开福禄县就没有大张旗鼓了——他要避一避江政。

走得远了,才有心腹凑上来道:“那一位,可靠么?也不曾立个誓。大人,您可千万仔细,这一次有个万一,只怕郑相公那里过不去。”

邵书新道:“还立什么誓呀?这里都指她为誓。”

“只怕别人……”忠仆依旧忧心忡忡,“江使君也不是善茬儿,这些南蛮子虽然号称士绅,染上商人习气,真能顾念旧时忠义?”

邵书新笑了:“别人可不可靠都不打紧,祝子璋可靠就行了。情义是有的,他们的子侄仁途还指望着祝子璋呢,会听她的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