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惊雷(2 / 2)

接着,朝上就热闹了起来。虽然安仁公主自己违法的事干得比严家还多还过份,此时却又义正辞严了起来,死咬着要“禀公办理”,扬言姚臻如果偏坦,她就去把姚臻给告了!

姚臻心中直道晦气。

严家猛吃了这一记官司,将登门的事暂放了一放,两个女人慌着去应付这件事。沈瑛是不想沾,此事已经超出了他能管的范围。严家是找不着门道,往京兆府送礼,被安仁公主派人给截住了,又是一场大闹。

一场闹剧之中,姚辰英进京了。

祝缨乐得将他引到皇帝面前,姚辰英长相端正,有一部美须,谈吐颇称皇帝之意。皇帝因而同意了祝缨的推荐,任命姚辰英做户部尚书。

姚家在京城也有宅子,郑熹早派人给他收拾好了。府中的破旧家具统统换成了新的,京城最时新的新料、配饰都是齐全的,甚至预备了两房奴婢,预备万一姚辰英的奴婢不称手,现在就能用得上。

连姚府准备招待宾客的宴席,郑府这里都有准备,万事具备,就等表弟了。

姚辰英万事不操心地住了进来,接了告身,再就是宴请京中亲朋。第一天是家宴,第二天开始是应酬,特意给祝缨送了张帖子。

中宫与昭容两家正热闹,一点也不耽误皇子把礼仪学完了吉日拜师,苏喆也得以从后宫中脱出身来。

祝缨因此心情不错,准时赴宴。

席间,郑熹满意极了,他头一天与姚辰英已碰了面,叮嘱了许多事项。今天又特意出现,是给表弟撑腰来的。看到祝缨,他走过来拉着祝缨的手,与他相邻而坐。笑问:“户部交给了他,你做什么去?总不能一点事不往手里攥。”

祝缨道:“我先歇两天。”

因人多口杂,郑熹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越看祝缨越满意。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姚臻脸上的笑容就显得有些敷衍了。席间有人逗他:“怎么魂不守舍的?”

有知道的人就如此这般一说:“正被公主追着烦呢。”

郑熹笑着对祝缨说:“断案的事儿,咱们倒是熟啊。”

姚臻顺势请教。

郑熹道:“你依法而办就是。”

祝缨也说:“案子依法而断,在你面前嗡嗡的,也拿来罚一罚不就结了?”

姚臻心中也有解法,只是下不了决心,听二人一讲,也拿定了主意。回去真的把严家给判了,又将安仁公主派到京兆府门外盯梢的人给抓起来每人打了二十板子。打完之后,姚臻的心里又忐忑又快意。

这下轮到严家哭了。

他们此时才发现,之前太大意了,并不是他们有多么厉害、严归母子有多么的被天下人害怕,而是……人家没想收拾他们。

严老娘一慌,又跑去找沈夫人,两个女人匆匆“赖”到了祝府。

……——

祝府宾客不少,女客也有,但多是故人,比如金大娘子之类。

她们一到府上就显出了与众不同来,府里人也好奇,听说是找苏喆,也只好请她们先入内。待哼哈二将与祝缨回府,苏喆听说来了这么两个人,先跳了起来:“她们想要干什么?我非……”

“行了,”祝缨出声止住了她的话头,“不要总把事揽到自己身上,她们不是冲你,是冲我。”

“难道您要见什么?”苏喆的脸色糟糕透了。

“不见!”祝缨说,“你同严归把话说明白了吗?”

“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祝缨道:“那你去见她们,再把话对她们说得更明白一点,告诉她们,不行,然后请她们回家。别遇上宵禁,又要被京兆府啰嗦了。”

“是。”

祝缨去换了衣服,坐在书房里,拿出一本空白的奏本,一笔一笔地写。

写到第二页,苏喆匆匆过来:“阿翁,她赖着不走,想见您。说,今天不见,明天还来。这沈夫人以前不这样啊!”

“你把话说明白了?”

“说明白了!丞相,只会为国家遵守礼法。有长子在,中宫又年轻,以后未必没有嫡子。让她们老实一点儿。”

“告诉她们,我不跟她们说话,叫沈瑛来,”祝缨说,“我跟她们说不着。问她,沈瑛是不是就在家张着大嘴等着吃现成的了?冲锋陷阵女人做,因为后宫宠妾而升职他就坦然接受?沈瑛不来,就让严归自己来见我!支使两个做不得主的传声筒来恶心我?这次便罢,下一次,我管她是不是夫人,都扔到大街上去。”

“是。”

又过一阵,苏喆回来:“走了,说是会让沈瑛来的。阿翁,那沈瑛,不像是个能办事的人吧?还有严归……”

祝缨摆了摆手:“我不要他们办事。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本不想把他们牵扯进来,是他们自己硬要往我手里跳的,我只好让他们倒霉了。”

“要不要知会陈相公?”

“不用。我有别的事让你做——你现在,还想回梧州吗?”

苏喆道:“我在朝廷里果然前程不怎么样的。不过,阿妈也只有我一个孩子,让我在京城,我也不能安心的。阿翁,要我回去吗?”

“你准备几件事……”

“哎?”

“附耳过来……”

祝缨让苏喆将之前在城外置办好的屋子收拾好,将府中雇来的仆人迁出府,场外马场准备好良驹,给每个随从一人双马,再提出一批钱来……

苏喆越听越吃惊:“我……我用不着这么些啊。”

“听话。”

“哦。”

苏喆紧锣密鼓地准备之时,祝缨也没闲着,她的那个奏本也写好了,沈瑛,也被沈夫人逼到了祝府。

沈瑛是很怵到祝府的,这是一种很隐秘的心态,他见识过祝缨最初的样子,现在……

他还有一种担忧,当年的“退婚”可不是什么谦让。所以之前无论沈夫人怎么吹风,他都不肯往祝缨这里走动。

祝缨的脸色看着还好,请夫妇二人坐了。夫妇二人小有不安,沈瑛咳嗽了一声,竟不自己开口,而是以眼神示意夫人先说。

沈夫人才低低说了一声:“相公,我夫妇来了……”

祝缨就很善解人意地接口了:“夫人果然守信。”

“那相公的意思是——”

祝缨的表情突然变了:“侍郎知道我的出身,我不从不图虚文,只讲实利。与我做交易,须得买卖公平,我不问你能为我做什么,我只问你们,你们能为夺嫡这件事做什么?”

夫妇二人面面相觑。

祝缨道:“做不了什么是不是?只能擎等着吃现成的?做事的是我,出错的就也是我,有了罪过还得是我的,是不是?凭什么?”

沈夫人忙说:“一旦有成,绝不会亏待您的。”

“我不信这些虚的,我只要能看得见的实的。你怎么兑现承诺?怎么分担罪过?”

沈瑛被逼到了死角,胀红了脸,怒道:“你想要什么?”

“你们立字据。你、严归,要给我写字据,否则免谈。现在是你们求我,记着,立嫡以长。或者,你们能去找陈大?”

沈瑛的心被刺痛了,因为妻子逼他的话也是“你如今不出力,我以后只为儿子求官爵,儿子比老子官大,你还要不要脸?”

沈瑛站了起来:“好!纸笔在哪里?”

祝缨笑道:“只有你可不行,我要严归的手书,要有印信。”

沈瑛深吸了一口气:“等着。”

祝缨又摇了摇头:“我还要听夫人说,你又不能见到严归。”

沈瑛眼前一黑,险被气昏过去:“你戏弄我?既她的手书,要我来做什么?”

祝缨笑嘻嘻地道:“我见不得我辛苦你白吃,要你画押做证人,你虽做不了什么,我要你一直提心吊胆。这活儿,你接不接?”

沈夫人用鞋尖轻轻碰了碰丈夫的靴子,沈瑛道:“好!”

“来,照着这个抄,你来抄,去让她画押用印,带回来给我。”

草稿的内容很简单,即,只要祝缨帮助三郎入主东宫,等到三郎登基,就会给予她怎么怎么样的回报。内容都是严归之前对苏喆讲过的。

沈瑛忍着气,潦草地抄了。祝缨将他抄好的字纸交给了沈夫人:“有劳夫人了。”

沈夫人接过字纸的手在发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

祝缨又变了颜色,含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夫妇二人请了出去。

……——

沈瑛回到家里就反悔:“不行!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准!”

沈夫人道:“你何曾做成过一件事情?当年回京,是姐夫为你家昭雪,祝相公明明该是外甥女婿,你又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连升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