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挂了大红灯笼的长廊内, 江引望向湖对岸,于那劳斯莱斯尾灯消失的暮色里,良久凝眉伫立。
被拒绝上车的齐年, 当下倒是自在闲坐在那回廊长凳上,还悠然将两只脚悬空在水面,晃荡着。
远眺了一眼对岸早已看不见的劳斯莱斯, 又瞥了一眼身旁眉宇都要打成结江引, 冷笑:
“你信不信?秦星羽跟俞总, 他俩今晚肯定做。”
江引目光阴沉着不说话,气场已经显而易见地降至冰点。
“不信明儿看你羽哥能不能出酒店?出酒店走不走得了路?”
越是看见江引这副模样,齐年心中越是有股,想要火上浇油的莫名快感,偏要上赶子挑衅。
“别瞎说!”
几乎是厉声低吼出这三个字, 江引此时的面色已经难看极了。
“说说还不行了?走不动你扶, 总行了吧?”
几乎是大笑着,不怕死地说完这句话,齐年转身就沿着酒楼回廊, 闲庭信步看风景去了,留给江引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背影。
江引用力到泛白的指尖,几乎嵌进掌心的皮肉, 也不知道气的是齐年言行间的肆无忌惮, 还是别的什么。
酒店套房, 北欧格调素雅而奢华的浴室,秦星羽倚着冷色的大理石墙面,一边发呆一边用吹风机吹头发。
刚洗过澡, 苍白得几乎没什么血色的肌肤, 还宛若氤氲着一层朦胧水雾, 衬着深蓝色修身睡衣微敞的领口与收腰的衣带,仿佛遥立于冰山之上的精灵。
彼时俞笙也已洗好了澡,裹着一身藏青浴袍,在客厅那设计考究的鎏金小吧台上,开了瓶清酒,斟了两杯。
将那住了半个月也没动过的氛围香烛,也点上了。
闻见了淡淡的酒香,秦星羽放下吹风机便出来。
今晚在杀青宴上他喝了些酒,不算多,回来的路上借着南方冬夜里,恰到好处的沁凉晚风,酒意早已散了。
这会儿看见俞笙备了酒,又过来凑热闹。
是低度数的清酒,主打一个氛围感。
俞笙不打算让他多喝,今晚在杀青宴上已是破了例,回头再喝头疼了、心脏不舒服了、或是胃不舒服了,他心疼。
秦星羽本身对酒这玩意也不大懂,这会儿只是见俞笙开的那瓶清酒,颜色浅浅淡淡的,是果汁的清香。
他没见过,觉着好奇,想端起一杯尝一小口。
然而那修长纤细的指尖,还没触到杯子,便被俞笙一把捞进怀里,拽回浴室,给继续吹那半干着的头发去了。
洗了澡懒得认真吹头发,是秦星羽为数不多的坏习惯之一。
虽说男生头发短、干得快,但明明是个沾凉就容易生病的体质,偏巧总是瞅着旁人不注意,头发吹了一半就跑,也不知道是在糊弄谁,反正最后糊弄的是自己。
当下被俞笙按在怀里,仔仔细细地给吹了好一会头发,直到吹得干透,不硬不软的发质如同小猫的毛发般手感顺滑,才放人回客厅里品酒。
少年淡色的唇,浅啄了一口天蓝色系的清酒,酒香清冽,没多少度数,但丝丝沁甜入口,味道不错。
俞笙还没等他再喝第二口,便将杯子从手里抽走了,顺势从身后环住人的身子,端着酒杯的修长手指,从对方腰侧探了上来,浅浅地喂了一小口:
“要这样喝。”
秦星羽疑惑望了对方一眼,有什么不一样?
不过是他自己喝,还是对方喂他喝而已。
然而还没等他抗议,这一口酒居然只沾了沾他的唇,虚晃了一下就被端走了。
紧跟着俞笙从身后环着怀里的人,以近乎于喝交杯酒的姿势,将剩下的大半杯酒,自己仰头一饮而尽。
秦星羽惊呆了。
那桌上明明还有一杯,外加大半瓶,非要跟他抢!
要怼的话还未说出口,对方似乎觉着这大半杯酒,喝得不够痛快般,还游刃有余地侧过头,舌尖抵着他的唇畔轻轻掠过,将他唇角残留的浅淡酒渍,也给品尝走了。
秦星羽也懒得抗议了,反正桌上还有一杯。
说起来,他不属于那种抱着温软的类型,年少时长期锻炼,如今身子又过于单薄清瘦,抱起来骨头硌手,应该是手感并不那么舒适的。
但俞笙还偏偏连喝个酒,都喜欢抱他,也不知道抱着他喝的酒,跟自己一个人喝下去的,能有什么两样。
秦星羽伸手去拿桌上的另一杯酒。
原本杀青宴上已经喝过一轮,即便这会儿的酒度数低,在喝了两个小半杯,又被对方抱着吻了一阵之后,秦星羽也觉得身子有些发软。
不知道是先前散去的酒意,又上来了,还是对方吻得他不大坐得住。
借着微微上头的酒意,原本即便从语言障碍中恢复过来,也不大喜欢说话的少年,当下也不知是带着些许责怪与埋怨,还是单纯的平铺直叙。
秦星羽忽然没来由地说了句:
“他们都知道我今晚跟你回来了。”
俞笙当然明白,对方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剧组的人。
“那你还回来?”
轻笑着逗弄怀里的人,俞笙反问。像是故意要看对方什么反应似的,有种惹一下、再哄回来的恶趣味。
果然,秦星羽那对沾染了酒意的漂亮大眼睛中,是不满的神情。
好像他于众目睽睽之下,上了对方的车这件事,彻头彻尾是他自己的问题!
行吧,就是他自己的问题又能怎样,他是个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赌气将头撇过一边,他不肯说话了。的确而也还没能说出来什么,下一刻,就被对方轻轻扳过脸颊,一吻封住了唇。
秦星羽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亲热的开端,总之他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被撩拨得也有些坐不稳、站不住。
甚至一瞬间还在脑海中数算了一番自己今晚到底喝了几种酒。
是不是真像前辈们所说,酒这玩意,真不能混着喝。
然而还没想明白,忽然间脚下一空,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时,才发觉对方将自己整个身子抱起,转而进了卧室,放在那平时他喜欢坐着看剧本的双人秋千椅上。
秋千椅摇摇晃晃的,他更加坐不稳当了,只能在那上面半躺着,靠双手攀着对方的脖颈,稳住身体。
他下一秒的念头便成了:他只在这秋千椅上正经地研读过剧本,可真没干过啥不正经的事儿。
然而此时,对方不给他任何思考的空挡,他唯有那双宁静清灵的双眸,在神色浅浅迷离间,仍旧染着那么一丝不可撼动的理智与明澈,他忽然问:
“你为什么不问……可不可以做我男朋友了?”
秋千椅上雕刻着缠绕的藤蔓图案,旋转着,延伸着,宛若这一晚他们深埋于心底的痴缠。
这一回,俞笙凝神思索片刻,垂下头,轻啄着那琉璃般的稀世珍宝:
“那,我可以做你男朋友么?”
字字如同这秋千椅上摇晃的锁链,一字个一个节奏地,将少年绵软的心底荡上云端。
秦星羽没说话,尽管气息已经喘不太匀,但神色冷冷清清的,是不大满意的模样。
敷衍!俞笙这家伙简直是太敷衍了!
提了才问,他要不提,就继续当资本大佬身边的小情人呗?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如今想通了,机会他给了,但姓俞的表现不好,那可怨不得他了。
俞笙眼见着怀里倔强盯着自己的人,明明没有任何抗拒的反应,甚至还将下巴磕在自己肩头,那双清清亮亮的大眼睛,却仍旧冷静得,像是不可亵渎的天使。
俞笙那双如这午夜天幕般,幽深的眸子里,染上一抹颇难揣测的浅笑。
他也不再勉强对方,而是继续耐心十足地,与对方一点一点在那秋千椅上荡着,期间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一如那忽上忽下的秋千椅,飘飘乎乎,一会儿定在高处绵延,一会儿又故意缓下来,顺便再看一看怀里人的反应。
直到宛若心底那份宛若烈焰般的炽热,不疾不徐地带着怀里的少年,真正一同抵达那秋千椅的最高处时,还在那上面定了好一会儿。
俞笙低下头,炽烈的唇畔轻抵着怀中人的眉心,一字字不容置疑般开口:
“我会做你老公的。”
他俞笙是铁了心要做秦星羽老公的人,他们认识十年了,如今他也想通了,反正他这辈子都锁死了秦星羽,连求婚的场景,都早已在脑海中,设计了无数个方案。
似乎,作为男朋友彼此互相熟悉了解的过程,对于他俩而言,也不是非要强求不可。
他知道秦星羽没安全感,打从小就知道。
男朋友也并不是能带来多少安全感的称谓。
无论当下他们的关系是队友,还是小总裁与小情人,下一把他一步到位,直接求婚领证盖章一条龙,附带昭告天下的那种。
冬夜漫长,宽敞而舒适的秋千椅,在那覆了厚厚一层的落地窗帘旁,高高低低地悠荡。
一会儿磨得那轻盈的金属链条,低低轻响;一会儿又宛若过山车般,攀升到云端。
不带片刻的喘息,还变着花地在云端上飘荡,飘了大半宿。
秦星羽现今算是明白,上回在大兴安岭他们第一次时,俞笙确实还是对他比较客气的,实力隐藏了不少,今夜这么几个来回下来,他快受不住了。
后半程他生理性眼泪不知道掉了多少,乱七八糟的声音也不知道出了多少。
反正他最后嗓子已经明显嘶哑,没了半分力气,腰也实在撑不住了。
俞笙将人抱到床上,恋恋不舍地深埋着,几乎又顶了小半宿,直到东方渐白。
轻吻着怀中少年眼角滑落的晶莹,俞笙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通了王秘书的电话号码:
“今天的航班改明天,不,后天。”
秦星羽是迷迷糊糊中听见这句话的,隐约知道什么意思,但是几乎一整宿的极致巅峰体验,让他此刻脑子有点转不动了。
也没绕明白当下的时间概念,没意识到此刻早已过了零点好几个小时,更没反应过来,他们所谓杀青第二天的机票,已是“今天”了。
于是他恍惚地小声要求着:“明天,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