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短短几分钟内迅速凝固, 连外面看热闹的练习生,都仿佛一个个成了定住的木偶,别说出一点动静了, 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庄晏晏外套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发出嘈杂声,打破了这命悬一线般的死寂, 里面还夹杂着安辰的声音:
“我到楼下了, 到楼下了, 马上上楼,你那边怎么样了?”
安大经纪一路飙着他的小奔驰,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其实就算不问,听刚才手机那端,秦耀堂的怒吼以及桌椅板凳的动静, 安辰也知道大抵是出事了。
只是庄晏晏一直无应答, 他还在想这姑娘不会是在大楼里面遭遇抢劫了吧?
遭遇抢劫那也得呼救啊。
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庄晏晏胆战心惊地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声音发抖:“辰哥……”
话没说下去, 因为她已经听见了来自走廊里,那由远及近的匆匆脚步声。
没两分钟安辰便进来了,看见眼前的景象, 傻眼了。
安大经纪的目光来不及一一扫视众人, 而是直接落在他家艺人那张倾世惊艳, 却染了半边鲜血的脸上。
“这什么情况?”
问出这句话时,安辰是扭头看向秦耀堂和宋雨画的,而且语气已经相当不客气了。因为即使不用问, 他也已然大约猜到怎么回事了。
俞笙拥着身前的人, 已经接过庄晏晏递上来的纸巾, 按住了秦星羽流血的额头。
秦星羽一动不动地倚墙而立,那双依旧漂亮明净的大眼睛还眨啊眨的,微微歪着头,看着眼前的人。
他容颜本就偏冷,这两年来体质差的缘故,脸上也没什么血色,而此刻顺着额头流下的鲜血染红了一侧脸颊,反倒使得一贯冷冽的少年容颜,显出几分与往日不同的魅惑惊艳,犹如雪岭之巅盛开着的倾世红莲。
更何况,他还浅浅地笑着。
除了拍摄和演出的工作要求外,秦星羽很少笑,即便是平日里和亲近的朋友玩闹,他也不怎么说笑。
而此时此刻,看着俞笙那焦急担忧又心疼的错综复杂目光时,他居然笑了,还特意用另一侧没有染血的干净手掌,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那样沉静冷清,又带着半分妖冶撩人的笑,如若不是在这样的场合,简直能让人心醉得一塌糊涂。
他想告诉俞笙:他没事。
尽管下一刻,在俞笙想要将他圈在怀里,一同从会议室离开时,他顿住了。那只原本搭在俞笙肩膀的掌心,还特意往回收了收,推了推对方的胸膛。
他不想动。
确切的说,是他动不了。
腰椎的骨骼蔓延开来的疼痛,别说是行动了,便是此刻靠着墙壁而立,都极为勉强。
刚才那一把椅子的落下,好像还是砸到了他腰椎的伤处,此刻来自于骨骼深处看不见的伤痛,比他额角触目惊心的伤口严重多了。
安辰站在会议室正中,环视四周,观察到天花板角落里的摄像头,一言不发转身就出去了。
“你们会议室监控给我。”
返回公司前台,平日里一贯乐呵呵人缘好的安大经纪,气场陡然上线地命令前台小姑娘。
“抱歉,公司的监控不让外传,要不……我问一下宋总……”
小姑娘嗫嚅着,拿起前台的电话,便要播会议室的分机号码。
“拿来!”
安辰冷不丁地吼了一嗓子,啪地一声把电话按桌子上了。
小姑娘吓得都快哭了,也不敢喊人,颤抖着双手磨蹭了好一会,从电脑上拷贝了会议室的监控录像,拿给对方。
安辰也不想吓人家小姑娘,但是事出紧急,他敢断定,今天他们前脚一走,会议室的监控必然会被删除,甚至包括刚才那几个练习生录的视频,都得被宋雨画删了,到时候秦耀堂动手伤害他家艺人的事,可就说不清了。
虽然庄晏晏那边一直悄悄地开着手机录音,但没画面。
眼下这个情况,比预想的严重得多,安辰知道必须得留完整证据。
明明长得也算是五官端正英俊,亲和力十足的安大经纪,严肃起来也挺唬人的。
他今天还真就脾气上来了,不但敢凶人家前台小姑娘,今天的事儿要是搞不定,他还有道儿上的人脉呢。
会议室里,秦星羽靠着那玻璃墙缓了好一会,忍过腰伤处的这一波剧痛,稍微能动一点了,头也不晕了,才试探着跟俞笙慢慢地挪动着脚步离开。
即便如此,他仍旧拒绝了对方想要抱他的动作。
他必须得自己走出这个门不可。
经过会议室中央那张长桌时,他一眼瞥见了桌上的两件东西,一件刚才父亲用来砸他和庄晏晏的奖杯,一件刚才他弟弟玩着的飞机模型。
目光顿了两秒钟,他伸手想要去够那飞机模型。
他自己的奖杯不重要,但即便是吃了亏,他弟弟的玩具,他也照抢不误,即便他其实根本也不喜欢。
俞笙抬手将那飞机模型拿了过来,递到怀中人手里。小俞总的人想要的东西,无论是个玩具模型,还是真实的豪车豪宅,必须分分钟到位。
几人从秦耀堂和宋雨画的面前经过,踏出会议室门口时,安辰从前台回来了,正低头往口袋里揣着刚刚拷贝了监控的U盘。
“你们先走,去医院。”
安辰这句话是对着俞笙说的,简洁明了,意思是他还不走,他要留下处理些事。
他家艺人在这里受伤了,虽然他没看见过程,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哪怕是坐下来规规矩矩地喝茶谈判,他也得讨个说法。
俞笙点头,尽管他平日里跟安大经纪也不怎么对付,但不得不说工作这方面,两人还是相当有默契的。
秦星羽走出会议室时,脸上的血迹已经基本擦净,面无表情地忍受着腰椎骨骼的疼痛,用最大的努力保持着脚步平稳。
他是个演员,最善于演绎若无其事。
庄晏晏走在最后,出门前身形顿了顿,犹豫了几秒,而后将留在桌上的奖杯飞快地捧起,抱着跟上秦星羽出了门。
一个奖杯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人敢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