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在牛丽丽的记忆里虽然长相英俊,却天天一副潦倒模样,只要牛丽丽去江黛家,都会看到他神色阴翳,独臂举着酒瓶将自己喝得满脸涨红、烂醉如泥,死死盯着电视里的新闻翻来覆去地看,叨叨着谁也听不清的低语。
像个酒疯子。
不,就是个酒疯子。
可是方才,她见到的那男人不见半分酒意,沉稳安静地跟在像陈姨的大老板身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那单臂的黑色手套显然有秘密。
如果下面是假肢的话,一切都有了答案。
两个和故人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同时出现,让牛丽丽再不能欺骗自己这是撞脸的巧合。
那两人,就是陈姨……和江叔!
是曾经住在自己隔壁的贫困夫妻俩!
陈姨,现在是身价上亿、拥有上百家连锁餐饮店的大老板!
牛丽丽浑身发抖。
她不知道陈姨是怎么突然走到那么高的位置的,在她离开前,陈姨还是起得比鸡早就起来收拾干活儿的小摊贩,最多就是租了个十来平的小店面。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而刘店长说起的大老板儿女双全,女儿更是市状元,更让牛丽丽站立不稳,似有巨锤将她砸得头晕眼花……
市状元,原来说的就是江黛!
那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小傻子,那个曾经跟在自己身后屁颠屁颠跑的小结巴,现在是江城市状元,去了京城大学就读……
一切真相得知的太突然。
她做梦都没想到,曾经一起同起步线、过着辛苦日子的这一家人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而自己呢。
牛丽丽脸色白得可怕,她情不自禁地对比起来。
她这个瞧不起江黛、自认为高贵的人呢?
现在过得怎么样?
阴了苏妍一把、被高宇明坑,逃出江城,像个贼一样东躲西藏,在永州为了一口饭吃天天忍受被人揩油的危险,险些再次遭遇失身危险、差点成了通缉犯,艰难地活着,好不容易熬出头,在美甲店辛苦一个月拿几百块的工资,却又马上就会失去这份工作,再次继续过着不知未来、不知前途的浑噩生活……
想着,想着,牛丽丽又哭了。
越是看到故人节节攀登,越是对于自己的凄惨境遇感到悲伤,难以释怀。
惨烈的对比,让她难受得锥心刺骨,眼泪滚滚而下。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她知道,自己其实可以现在凑过去认认关系、攀攀交情,陈姨是个心软的人,肯定不会对自己不管不问的。
可她太骄傲,她不想,不想让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被故人见到……
何况,或许连江黛也能从陈姨那里得知自己的狼狈遭遇……
太,丢人了。
“怎么又哭了?小丽,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见牛丽丽哭得无声无息,蔡琳急得嘴巴差点起泡。
这丫头怎么回事啊,本来好好坐在那里看着热闹,突然就呆了,然后拽着她的胳膊捂着脸一路狂奔出来,现在就傻傻坐在路边哭,还是那样压抑的哭法。
到底,遇见谁了?
蔡琳努力回忆,唯二新出现的人物,就是陈氏快餐的大老板和她身后那个助理打扮的男人。
可怎么瞧,小丽也不像和人家那种阶级的人认识的啊……
她担忧地晃了晃牛丽丽的身体。
后者耷拉着脑袋,倚在蔡琳肩头默默流泪。
“让我歇一会儿吧,蔡琳姐。”
牛丽丽很轻地说了句。
蔡琳一怔,默然安静下来。
两姐妹就沉寂地坐在了路边,看着一辆又一辆的车在不远处没修过的路上尘土飞扬地驶过,听着簌簌秋风卷起落叶飞滚,车流喇叭声众。
等到泪水顺着脸颊被秋风吹得干裂,略有些刺痛,牛丽丽终于将凌乱的思绪理清。
她垂着头,小声开口:“蔡琳姐,我想回家。”
“走,咱们回家。”
蔡琳点点头,扶着她站起来。
二人拖着步伐回了诊所,牛丽丽一回去就钻进了自己的小屋里。
看着紧关的门,蔡琳心里一样乱糟糟的。
小丽似乎有很多秘密,心情越来越差劲了。
这样,让她该怎样对小丽开口,说自己也要走了呢?
坐到沙发上,蔡琳揪着衣角,思索着。
安静的二楼中,仅能听到厨房水管滴答的漏水声,大约五秒一次。
“吱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