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目送她离开帐篷,转向百里嚣,客客气气道:“您不必害羞,大小姐不是那等拘于小节的女子,过去在梁州战况吃紧的时候,她时常到伤兵营帮忙,我记得那时,她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百里嚣不动声色“哦”了声。
他这辈子就不知害羞为何物,不过身处雁家军营地,当着外人的面,总得顾及雁安宁的声誉。
他的大舅子还未正式答应这门亲事,万一让对方知道,他在雁安宁面前宽衣解带,说不准又会生气,倒不如规矩一些,省得大舅子着恼。
军医不知他的念头,一边给他清理伤口,一边絮絮叨叨有关雁安宁的往事,说到兴起处,不免慨叹:“当年梁州多少好儿郎想求娶大小姐,可惜皇帝有令,大小姐及笄以后便回了京城,小小年纪就得独自一人撑起门楣,这些年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百里嚣忍着伤口传来的刺痛,微微眯眼:“她就算吃再多苦,也不会告诉别人。”
不只是别人,就连他,也对她这些年的经历知之甚少。
她在人前总是显得从容淡定,哪怕遇到再大的难处也不会向人抱怨。
百里嚣不用猜就知道雁安宁的想法,她一定会说:“抱怨有什么用?难道抱怨就能解决问题?还不如好好想想有什么法子能度过难关。”
他欣赏这样的勇气,因为他与她是同一种人,但当他对她有了更多心思,他的欣赏就变成了心疼。
正如这位军医所说,雁安宁就该像她在梁州时那样,任意自在,无拘无束。
军医听他话里话外对雁安宁多有维护,对他好感倍增。
“雁家人都是如此,有福同享,有难独当,哪怕刀落在头上也不会叫一声疼。”军医轻叹,“我们这些老兵受了雁家两代恩惠,没别的可报答,这辈子都会跟定大将军。”
百里嚣盯着榻上木头的纹路,轻轻颔首:“雁家军上下一心,定会长盛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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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您吉言。”军医笑着放下清理创口的烧酒和棉布,拿起药瓶,“您腰上这伤泡了雨水,得小心养着。我看您身上新伤和旧伤不少,有些像是近两月才受的伤,难道阁下也是行伍之人?”
百里嚣双臂交叠,趴在枕头上,没有解答他的疑问,只道:“雁安宁若是问起我的伤,你挑几处不要紧的告诉她,不必徒增烦扰。”
军医闻言,若有所思朝百里嚣看了眼,笑道:“大小姐的吩咐,我们不敢不依。”
百里嚣轻啧一声,侧首望过去:“你们雁家军,怎么一个个这么老实?”
军医笑出一脸褶子:“您这话我可不敢接。”
他将药粉撒在百里嚣的伤口上,拿绷带替他包扎起来:“要么我去说,要么您自己去说。对了,伤口附近三日内不得沾水,我看您也是久经沙场之人,有些养伤的忌讳就不必我多言了。”
百里嚣应了声:“多谢。”
“给您治伤是我份内之事,您帮了雁家军大忙,该我道声谢才对。”军医收拾了药箱,留下两个药瓶,“白色内服,红色外敷,明日一早我再来。”
军医走后,百里嚣在榻上趴了一小会儿,撑身坐起。
帐篷里熏了好闻的香料,将血腥气掩下不少。
百里嚣见榻前丢着好些擦血用过的棉布,扬声叫来帐外的私卫:“把这些拿去扔了,再给我找身干净衣裳,打一桶水来。”
私卫手脚麻利地将帐中的血迹清理干净,送来一桶清水。
百里嚣命人去帐外守着,自己在帐内打着赤膊,将干净布帕浸水拧干,擦去身上的血污。
帐帘处光影一晃,有人进来。
百里嚣回头,只见雁安宁拧着眉,盯着他赤裸的上身,问道:“谁许你沾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