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夫人一愣,往他肩上拍一巴掌:“你胡说什么!”
王丰道:“金吾卫抓走的人都被扔进刑部大牢,那些百姓以为他们的亲人关在京兆府,个个跪在府衙门口喊冤。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
京兆尹夫人看着他颓唐的模样,放缓语气:“你怎么不让他们去刑部要人?”
王丰笑了声:“他们在京兆府还能跪一跪,若是去了刑部闹事,只怕会多添几条人命。”
京兆尹夫人捏紧帕子:“要不你上报给宰相大人?让他出面料理此事?”
“你觉得宰相大人会管?”王丰抬起头,看向妻子。
京兆尹夫人面色一顿。
她虽未做过官,但也知道,下属将麻烦推给上司不是什么好主意,哪怕这麻烦因上司而起。
“夫人,我自认不是什么好官,”王丰道,“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事,我也没少做,但我实在不想这么憋屈。”
他指指自己胸口:“最近这心里越来越堵得慌,我空有一个京兆尹的名头,论起实权,怕连个知县都比不上。”
干不了实事就罢了,偏偏还要背黑锅,挨人戳脊梁骨,更有甚者,朝中百官都当他是石守渊的派系,明里暗里对他多有避讳。
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再不早点从这滩浑水里爬出,迟早会有灭顶之灾。
京兆尹夫人听着他的抱怨,手里的帕子早就揉成一团。
“那……咱们去乡下?”京兆尹夫人道,“只是女儿快及笈了,若是离开京城,怕是找不到太好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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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丰木呆呆地看着她,没有接话。
京兆尹夫人推他一把:“你看着我做什么?说话呀。”
王丰道:“你肯跟我回老家?”
京兆尹夫人白他一眼:“我拖儿带女的,你要休了我?”
“不不不,”王丰连连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回老家只能种田,你在京里待了这么多年,怕是过不惯那样的日子。”
京兆尹夫人将帕子扔在他身上:“瞧不起我是不是?我虽然娇生惯养,但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再说,这些年我在乡下置了不少田产,哪里用得着咱们自己扛锄头,我就算回去,也是当地主婆,可不会陪你去地里刨食。”
“你何时置的田产?”王丰奇道。
京兆尹夫人神秘地笑笑,起身抱来一个盒子,在王丰面前打开。
王丰倒吸一口凉气,只见盒子里装着厚厚一叠地契。
他拿起地契一张张翻看,越看越是吃惊:“这些地为何都在南边?”
他和妻子的老家一个在西,一个在北,要买田产,也该买在这两处才是。
京兆尹夫人得意道:“你那点儿俸禄买不了别的,只能买些田地,我一个表叔住在南边,我听说他们那儿的田地便宜,就让他替我买了些。”
王丰咽了口唾沫,手指微颤:“夫人,这事儿靠谱吗?”
“当然靠谱,”京兆尹夫人从他手里抽回地契,“我让表叔替我雇人打理,每年的收成都不少,不然你以为家里多出的银子从哪儿来的?”
王丰看着那叠地契,捡起妻子的帕子,擦了擦汗:“以后你想买什么,还是先和我商量商量。”
“和你商量,你一定不肯,”京兆尹夫人道,“你放心,我前几次出门探亲,特地去看过,你别说,那地方风调雨顺,靠近西南也算安宁。”
“可咱们的老家都不在那儿。”王丰道。
“你我的老家还有人吗?”京兆尹夫人横他一眼,“那些年又是打仗,又是饥荒,老家的人不是跑了就是没了。好歹去南边,咱们还有个表叔照应。”
王丰张了张嘴,最终默然。
银子都花了,还能如何,好在没上当受骗,总比打了水漂好。
王丰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一边道:“去南边就去南边吧,现在去哪儿都不太平,还是南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