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苏公子回到府中,院里的大丫鬟进屋伺候,一晚上没出来。”
石府前厅,石守渊的随从站在桌前,向主人轻声禀报。
石守渊舀了一勺白粥,送进嘴里,细细嚼了嚼。
“昨晚宿醉,我到现在还头疼。”他轻轻摇了摇头,“还是年轻人好啊。”
“老爷正当壮年,何来此叹。”随从替他将佐粥的小菜摆到近前,笑道,“那丫头能得苏公子欢喜,老爷可要提醒苏公子,抬一抬她的身份?”
“不用。”石守渊夹起一筷红丝水晶脍,“青冉的脾气和我一样,越受人摆布,心里越不高兴。他与我本就没多少父子情分,我若随意插手他房中之事,只会招来更多厌恶。”
随从应了声,疑惑道:“既然如此,老爷为何特地送去那几个丫头?她们是老爷用来结交王公大臣的礼物,就这么浪费了几个,岂不可惜?”
石守渊看他一眼:“你认为青冉不配?”
随从赶紧低头:“小的不敢,小的只是在想,苏公子与老爷不是一条心,您在他身上花再多心思,他未必肯领情。”
石守渊笑了笑,吃了几口菜,又喝了一口粥,慢慢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正因为他与我不是一条心,我才要在他身上多拴几条绳子。”
随从似懂非懂:“老爷是想用女人拴住他?”
石守渊喝完剩下的粥,拿起帕子擦擦嘴:“美色、财富、地位,这些东西任中一样都会让人动心,我不知他到底想要哪样,但只要他肯为我所用,我都会给他。”
随从恍然大悟。
“老爷高见,”他笑道,“难怪苏公子肯留在京里,依我看,他面上虽然冷冰冰的,但老爷提出的要求他一次都未拒绝,恐怕心里早就服了软。”
石守渊笑笑:“年轻人脸皮薄,他与我虽不亲近,但我始终是他父亲。过去我是有对不住他的地方,好在他已成材,我这个做爹的只能多包容些,忍忍他的小性子。”
苏宅之中,苏青冉看着床上的女子,脸色一阵难看。
他昨晚喝得很醉,但仔细回想,仍能记起几分。
他回房睡到半夜,起来吐过一回,是这位名叫初雪的丫鬟替他收拾了床铺,忙里忙外帮他清理干净。
当初,石守渊送他这间宅子,连丫鬟小厮一并给他备齐,将他们的卖身契也给了他。
苏青冉本不喜身边有丫鬟伺候,但几名丫鬟跪下求他,说是放了身契也无处可去,他见她们可怜,终是将人留了下来。
初雪身为丫鬟之首,相貌并不特别出色,但胜在性情柔顺,做事细致,在她的带领下,众人将偌大的宅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有时苏青冉回到府中,会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在京城土生土长,生来便是这里的贵公子。
初雪话不多,对苏青冉吩咐的事情从来不多问一字。
苏青冉满意她的品性,对她难免多看重几分。
此时初雪跪坐在他身前,披着外衣,低垂着头,恭敬道:“昨晚是奴婢唐突了公子,公子若不高兴,初雪愿意领罚。”
苏青冉按着微疼的额角,见她衣衫不整,半裸的身子隐隐露出情事过后的痕迹,一对水滴般的青绿耳坠荡在颈边,如她脸上的神情一般忐忑。
苏青冉还记得,昨晚半醉半醒间,是初雪将他扶回床上,被他沉重的身子带倒。
他那时看着身下的女子,不知怎的便升起几分不甘。
他的父亲是一朝宰相,而他如今手握重兵,京城中无论谁见了他,哪怕是未来的皇帝成王,也要夸他一句年少有为。
过去那些受人欺压四处漂泊的日子仿佛只是一场梦,他本应一出生便如此,却阴差阳错,直到今日才得以让众人看见他的光芒。
他急需什么来证明这一切不是他的幻想,而躺在身下的女子更加激起他的渴望。
他无需再隐藏自己的身份,更不用带上温和的面具,他看着初雪的脸,从她眼中看到了倾慕与怜惜。
他从来没在叶灵芝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叶灵芝永远不会如此温顺,更不会任他予取予求。
可她从来不知他心中的痛苦,他并不想出卖同伴,他比谁都希望西南军能与大衍结盟,但偏偏事与愿违。
他是有错,但错不致死。
苏青冉想起叶灵芝毫不留情将他打落马下,胸中的酒意再次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