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后院不大,穿过一道花墙就来到前衙。
待客的小花厅里,丘夫人轻抚手里的花布,笑道:“这么好的绣工,金婆婆,你真是用心了。”
一身彩衣的老婆婆咧开嘴,朝雁安宁看了眼,叽哩咕噜应了几句。
丘夫人闻言,微露诧异,跟着朝雁安宁望去。
雁安宁托着花布一角,察觉两人都在看她,抬眼笑道:“丘夫人,金婆婆说了什么?”
丘夫人掩唇:“她说,你与你未婚夫都是心善之人,你昨日多给了她银钱,而你未婚夫又让人送她去车坊,替她雇了车,她分文未花,心里过意不去,今日打听到你们的住处,送来这套被面,望你不要嫌弃。”
雁安宁怔了怔:“未婚夫?”
昨日她在街上买下这位老婆婆的花布,因双方言语不通,只能由百里嚣出面替她搭话,现在想来,定是百里嚣欺她听不懂,对老婆婆胡说了什么,才让对方以为他俩是未婚夫妻。
丘夫人见她发愣,担心她年轻面薄,笑着扯开话题,拿起色彩斑斓的花布道:“古鹿族压箱底的手艺便是织锦被面,你看这上面织的是五彩凤凰,没有几十年的功底织不出这么精细的纹样,这位金婆婆八成是族中长辈,才有这么好的手艺。”
雁安宁道:“这么好的东西我怕是不能收。”
金婆婆见她面有难色,似乎猜到她想拒绝,比手划脚又说了几句,这回夷语之中夹杂着生硬的官话,雁安宁勉强听出几个字。
新婚?贺礼?
她尚自猜测,就听丘夫人笑道:“金婆婆说,古鹿族订了婚的女子都会由女家备下一套被面作为成亲之用,而她只有儿子没有女儿,这套被面织好以后便一直压在箱底,昨日遇见你,甚合她眼缘,她想把这套被面送你作为新婚贺礼。”
金婆婆大概听懂了最后几个字,扯扯雁安宁的衣袖,对她做了个手势,和蔼地笑笑。
雁安宁便是言语不通,也能看出她满脸的祝福与期待。
面对这样一位和善的老人家,雁安宁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将那套凤凰织锦的被面细心叠好,朝金婆婆点点头,笑道:“那就多谢婆婆了。”
金婆婆两掌一拍,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笑容。
雁安宁看看外面的日头,对丘夫人道:“金婆婆远道而来,留她在府衙用饭如何?”
丘夫人含笑:“这是自然。”
说完,她命人传膳至花厅,将金婆婆请入上席,她与雁安宁一左一右作陪。
席间,雁安宁听丘夫人用流利的夷语与金婆婆交谈,不由好奇:“丘夫人精通夷语?”
丘夫人摆摆手:“这边的夷人有十几种方言,我谈不上精通,能听懂的最多六七成,能说的也就两三种罢了。”
雁安宁眸色发亮:“丘夫人来临漳才三年,就已学会这么多方言?”
丘夫人被她夸得脸上一红,谦逊道:“我来这儿头一年,身子刚好了些,夫君见我每日在府里待着,怕我烦闷,时常叫我出门闲逛。临漳城每日都有许多夷人往来,我在街上见得多了,慢慢就学会了些。”
雁安宁为金婆婆舀了一碗汤,又将一碟开胃的小菜挪到丘夫人面前:“我看城中有那么多摊贩,他们要与夷人做生意,却不是每一家都懂得夷语,丘夫人未免太谦虚了。”
丘夫人抿唇一笑:“不怕雁姑娘笑话,我当初学夷语也是怀了一份私心。”
雁安宁会意:“丘大人整理的那份夷人册子,怕是少不了夫人你的功劳。”
丘夫人轻声笑道:“我虽是后宅妇人,但自小也算读过诗书,略知民间疾苦,夫君想做一个好官,我闲来无事,能帮他一些总是好的。”
雁安宁看着她羞赧却满足的神情,忽然问:“夫人是否想过,你和丘大人可以在临漳办一所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