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汉之侧身礼让:“年纪大了,伤好得慢,不敢劳宰相大人挂心。”
他说归说,毕竟动作迟缓,当下被石守渊扶个正着。
石守渊笑了笑道:“江大人不必客气,论资历,你是我前辈,我入朝之初,也曾受过江大人不少指点,论年纪,你与我父辈相差无几,我于情于理,都该早来探望,奈何公务繁忙,迟迟抽不开身,直到今日才有空来访。”
他扶着江汉之在椅子上坐下:“先前我命人送来府上的雪参可有用过?江大人那日流了不少血,实在应该多补补才是。”
江汉之缓缓一笑,两手扶着杖柄,在椅子上微微佝偻了身子:“宰相大人客气了,那雪参的品相难得一见,我没舍得用,让他们留着,将来万一要蹬腿的时候,衔上一片,还能给儿孙多交代两句。”
石守渊略收了笑:“江大人何出此言,我看你虽清瘦了些,但气色尚好,可比我瞧着精神多了。”
江汉之偏头看了看他:“宰相大人莫要取笑我一个老头子,你正值壮年,岂是我这把老骨头能比的。”
石守渊叹了口气:“江大人不知,如今朝中诸事纷杂,我几乎夜夜不能安睡,若早知做宰相这样辛苦,我宁肯继续待在鹿城,做一方父母官,远比现在自在得多。”
江汉之轻轻点头:“身居高位,责任重大,宰相大人忧心国事也是难免。”
石守渊与他寒暄两句,从袖中取出一封折子:“实不相瞒,今日叨扰江大人,是有一事相求。”
“哦?不知宰相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石守渊将折子递到江汉之面前:“还请江大人收回这封辞呈。”
江汉之眯眼看了看折子上的字迹,伸手接过。
“这封辞呈我于半月之前便递给了吏部,迟迟没有回音,原来是在宰相大人这儿。”
石守渊面色沉重:“江大人为朝廷操劳半生,若就这样辞官离去,不说他人如何,单是我这心中,也过不去那道坎。”
江汉之看了看他,没有接话。
石守渊道:“那日江大人为保外孙女撞柱死谏,我却不敢为江大人仗义执言,时至今日,仍旧心中难安。”
江汉之沉默半晌,微微一叹:“此事怪不得宰相大人。”
石守渊苦笑:“江大人心胸宽广,自然不与我计较,但我却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江汉之摇摇头:“陛下受奸臣蒙蔽,才有此糊涂之举,这与宰相何干。”
“陛下糊涂,咱们做臣子的却不能糊涂。”石守渊道,“江大人,如今兰啸天已去,你这封辞呈也该收回去了。”
“我年纪大了,”江汉之道,“再也经不起朝中的风雨,何况我当日顶撞了陛下,想来陛下也不愿见我回去。”
“你若离朝,雁昭仪怎么办?”石守渊道,“她一个小小的姑娘家,在前朝无依无靠,后宫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江汉之皱了皱眉。
石守渊又道:“有一事我想告知江大人,还请屏退左右。”
江汉之看他一眼,朝管家与小厮示意:“你们去厅外守着。”
待管家与小厮退下,江汉之道:“宰相大人,此间无人,有话便可直说。”
石守渊谨慎地朝四下望了眼,微微倾身过去:“江大人,你可听说,陛下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