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长空面色一变,与老穆互望一眼,顾不得多说,两腿一夹马腹,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梁州城头,鼓声已歇。
巨大的战鼓下,雁来两手空空,坐在阶上,靠着木架轻轻喘气。
老姚带着数名将领和军医围在他身旁,军医摸着雁来的脉象,轻轻摇了摇头。
老姚鼻腔一酸,别过脸去。
“爹!”
雁长空疾步而来,冲上台阶,扑到父亲身前。
近处的几名将领见到他,赶紧挪开位置。
雁长空单膝跪地,扶住雁来的肩膀,话刚出口便已哽咽:“爹,我回来了。”
雁来抬起眼,目光缓缓从他脸上扫过,笑了笑:“爹不中用啦,敲个鼓而已,把自己累成这样。”
雁长空两眼赤红:“爹,你怎么不在府里待着?”
“府里冷冷清清的,你们都不在,哪儿有这边热闹。”雁来虚握了一下拳头,捶了捶他的胸膛,“我虽然拿不动刀,抡个棒槌还是行的。”
雁长空的眼泪唰地一下滚落:“爹,我把东路援军带回来了。”
“我知道,”雁来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他侧首望向雁长空身后,看着那些跟了他多年的将领,对他们点了点头:“你们也都辛苦了。”
将领们无声跪倒一地,老姚含着泪道:“大将军,守护梁州是我们应尽之责,您别说话,快回去歇着。”
雁来抬了抬手,又无力地垂下:“别催,我很快就能想歇多久……歇多久了。”
“大将军!”
“行啦,”雁来扬起笑,“别一个个哭丧着脸,你们刚打了胜仗,得高兴才是。”
老姚狠狠抹了把泪:“大将军,我们全赖您督促,要说高兴,也该是您高兴。”
雁来哈哈笑了两声,呛咳起来:“我就是来凑个热闹……咳,你们干得很好……以后没有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的话音渐渐虚弱,露出弥留之态,擂鼓台上人人垂首,泪流满面。
他们的大将军身披重甲,头戴缨盔,如同过去每次上战场那样,是他们心里的定海神针。
但今天,这根神针,就要断了。
雁来忽然睁了睁眼,扶着雁长空的胳膊,用力撑起身子:“日后雁家军何去何从……长空,都交给你了。”
雁长空泣不成声:“是,爹。”
雁来像一把松了弦的弓,重新躺了下去,轻声笑道:“幸好……幸好安宁不在。”
雁长空死死咬紧牙关,浑身颤抖:“安宁不在,她又会生气。”
雁来再次笑出声,他笑着笑着,发出一阵急促的喘息。
“那你就替我……哄哄她……”他用力喘着气,“她最喜欢,看星星……你陪她去……去最高的地方。”
“嗯。”雁长空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抱着父亲的身体,泪水模糊了视线。
雁来躺在儿子怀中,眷恋地望了望天上的日光,轻轻合上眼:“……今晚的星星……真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