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再看表妹,她不知道家里为什么只给表妹交了,没给自己交。
那边周月也没跑去店里,只在电话上跟老板说了情况,一月没到头,预支工资不可能,先给你把这半月的工资结了,就一千。
周月叫老太太看,“反正就给这么点。”
老太太抿嘴,掏出兜里的钱,“家里还有九百多一点。”她从这些钱里面数出七百来递给周月,“为这点钱也没法存银行再转,手续费也是钱。横竖你也没事,去学校给心心先把补课费交了。”
“那含烟呢?”
“我再给你哥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当爸妈的要是凑不出来,那就别念了。”
周月心说,只一千来块钱,咋就凑不出来?不过是这边不张嘴,他们就假装糊涂罢了。他们家孩子以后上大学开销会越来越大,这边也供不起了。心心那三千块的生活费,等孩子十八了,人家爸爸就直接打给孩子了,过了家里的手。孩子也会知道有那笔钱的。再这么着下去,不是办法的。就得逼逼哥嫂。
她应了,出门去了学校。
到的时候孙老师刚下了一节课,“我给我家心心来交补课费。”周月不好意思,“老师,我给您手机上转一千,剩下的七百给您现钱行不?”
孙老师愣了一下,“刚才金文心的父亲打电话,说是要给孩子转学,你们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
周月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事得回去跟爸妈赶紧说一声。她也顾不得其他,“那……我先回了。”
老师才想说还有周含烟呢,那边心里着急,已经跑了。
周含烟从厕所出来,瞥了一眼楼下,那不是小姑还能是谁?
来交钱的吗?
她转身去找老师,“老师,我姑姑把钱交了吗?”
孙老师:“……”愣了足有半分钟,他‘噢噢噢’了两声,“那个……你姑姑好像有急事,先走了。”
那就是还没教。
周含烟回了教室,坐在座位上跟谁都不想说话。
金文心主动过去,“表姐……”
“没事!”周含烟起身,“那个……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回家。你帮我跟老师请个假……”
“那我陪你吧!”
“不用!”说着,她想到了什么,“那个……你身上还有零用钱没有,我想先去挂号瞧瞧,省的来回跑……”
金文心跑回座位上,把文具盒打开,从里面夹层了里的钱都抽出来送过去,这是攒着打算买卫生巾的,“十八块!挂号肯定够,但就是……医生肯定会让检查的,没有检查费……”
“不是有低保吗?上医院能先免费检查……最后费用也会减免的。”
那倒也是!
周含烟拎了书包,拿着十八块钱就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金文心不安了起来。特别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直到老师在门口喊:“金文心,你来一下。”
然后她在办公室里,见到一个她知道,但分外陌生的男人。
每年都会见,他在校门口的车里,她从他身边路过,他叫过她,想跟她说话。但是她不想说。这就是那个抛弃妻女的男人。十多年来没管过她,现在冒出来干什么?
她的表情一下子就冷了,一张小脸上满满的都是寒霜。
孙老师也很尴尬,“金教授,您看……”
四爷摆摆手,看向这孩子,“我要单独跟你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关于你母亲……便是你不想知道,你姥姥姥爷也不想知道?”
金文心犹豫了,“我还要上课。”
孙老师忙道,“下一节是体育课。”
四爷点头,对老师道谢,然后才对这孩子道,“不出校园,出去走走,边走边说。”
也好。
这是一所很普通的中学。城市里的学校,反倒是很少有哪个学校有很大的操场。除了大学里有那么多的林荫小路可以走之外,中学哪有那条件?
说是有雨,但却艳阳高照。太阳照下来,只能站在教学楼的背面。
“你母亲的死,没人告知过我。”四爷先开口了,“我还是辗转从一个老同学那里知道这个消息的。后来,找人查了你母亲的情况……”
对于黑客出身的人来说,翻墙查一个人的资料并不困难。
金文心脸上稍微有了一些表情,手相互抓在一起。母亲一样不在她身边,但她不觉得陌生。至少能时不时的通话,至少姥姥姥爷小姨,包括舅舅舅妈在家的时候,也总说起妈妈。她知道妈妈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对她来说,妈妈不算是太陌生。
四爷将包里的资料递过去,“英文你看起来有些困难……”
不是有些苦难,是压根看不懂。
四爷就道,“你母亲出国最开始是求学的,但一个研究生她上了七年……还没能毕业。中间固然有休学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她把大量的时间用来打工经商和一些家务琐事上……学业反正是没能完成,最后是肄业……她的所谓经商,就是中餐馆。好容易有了点起色了,赶上国外暴|动,一些极端分子排华……她的店被砸了。她开店是贷款的,经营不下去了,银行催债,再加上,她在国外的丈夫吸DU,酗|酒……家暴,她在出事前,已经患上抑郁症三年多了。她最早的就诊记录是三年前的元月份……诊断证明显示,她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所以,最后自杀了?
金文心的手攥着看不懂的一沓子资料,抓的紧紧的,“她在国外结婚了?”
没人告诉过她母亲再婚了。
四爷‘嗯’了一声,再没多的话。
金文心又低声问了一句:“她在国外还有孩子?”
四爷没有言语,
金文心不由的红了眼眶,“是有孩子吧?”
四爷叹了一声,“结婚,有孩子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因为他丈夫家暴……她也一直为了孩子想维护一个稳定的家庭,因此一直选择隐瞒他丈夫家暴的行为。可那里不是国内,国情不同,在国外,家暴容忍度很低。他们住的很偏僻,离周围的邻居很远,因此没人知道他们一个家暴,一个隐瞒。后来,也就是四年前,这事被大点的孩子捅破了,报警了。按照法律,他们被剥夺了对子女的监控权,那些孩子被送给孩子的祖父母抚养……”
因为那三个孩子被送走了,她不被允许接触,所以,才抑郁了。
金文心沉默,这个男人其实是想对她隐瞒这三个孩子的事的。
是啊!妈妈不回来,不是因为很忙。而是因为她在那边有三个孩子要照管。一个家暴的父亲,当母亲的不可能把小孩子放在家里的。这才是她不回来的原因!
她曾经偷听到舅舅舅妈说话,说是妈妈一个月只给家里三千,还是人民币。想来,她有那么多孩子要养,给三千已经是极限了。难怪舅舅舅妈会有意见。毕竟妈妈不仅对自己有抚养的义务,对姥姥姥爷也有赡养的义务。他们三个人呢,妈妈每月只给三千。压根就不够的。
可饶是这么着,也比眼前这个男人强。这个男人除了学费这些开销,当真是什么也不管。
她不想叫人看妈妈的笑话,想反唇相讥几句,这男人却先道:“你妈妈出国,当年我就说要把你接到身边。你姥姥去我单位闹,站在办公楼上,说是跳楼。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金文心睁大了眼睛,想问什么又闭嘴了。姥姥舍不得自己,怕自己在后娘手底下被苛待,这也确实是姥姥会做出来的事。
“关于你母亲的事,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姥姥姥爷说一声的。至少得知道人埋在什么地方。另外,我还想带你去一趟,不管如何,你该去祭奠的。如果你愿意,我想办法将你母亲的骨灰带回来,重新安葬……”
金文心此刻的心乱的很。好容易从母亲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突然又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笼罩在头上。
说实话,她宁肯不知道这些。
但是,姥姥整天都念叨着母亲的事,尤其是老人说的,落叶不能归根……就是神魂不能返故里,会成为孤魂野鬼的。要是这样,那是应该回去说一声的。只怕很多事情,这个男人瞒了自己,是自己不适合听的。但他必是要告诉姥姥的。
四爷见这孩子不说话,就知道这是答应了。
那老太太难缠,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见面坐下好好说话。
他就道,“这样,你去拿书包,我跟你老师请个假。”
嗯!
从学校出来,上了车。她几乎是没坐过这种小轿车,感觉空气密闭,一上车就有种要晕车的感觉。想打开窗户,却不知道车窗该怎么开。
四爷看了一眼,就将窗户给打开了。空调开着,热浪从外往里扑,感觉并不舒服。
金文心没管,但她发现车子准确的停在小区门口。这小区没人管,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但四爷还是没把车停进去,这里楼间距是不小,可如今很多违规的建筑把里面都占满了,不好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