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十六来了,十四就咋舌,“还挺机灵的,跟来了?”
四爷就瞥了他一眼,这要不是十四故意露出来然后把人引过来的才怪。十四啊,一把年纪全活到狗身上去了。反正是有点事他就急着往上扑,显摆他的能耐一样。
十四心说,就得叫当年的旧人知道你活着呢。知道你活着,才能看你的笑话,那样的瘪犊子皇帝,我瞅着都闹心,叫你亲眼瞧瞧,光是想象一下你被气的能砸一屋子的瓷器,心里就爽的不要不要的。现在感觉自己活着的动力,就是看自家四哥的笑话。得看看四哥你是先被你儿子给气死还是你儿子作死的你实在忍不下去,伸手将你儿子给摁死。
反正是秉持着看热闹不嫌弃事大的心态,一点也不惧怕他四哥要把他如何,兀自叫嚣,“您别这么看我呀!十六来了就来了,我还能拦着呀?我也没叫他对吧?大路朝天,我俩各走一边的。这事您可不能赖我。再说了,您要是不想见,那就不见呗,打发人把小十六给打发了就是了,这有多难的?”说着又看钱盛,“你说你这奴才,到底是见识浅,不如你师父机灵。赶紧的呀,没瞧见你们爷不愿意见吗?把人挡回去呀!”
钱盛尽量维持的跟自家师父一样的笑脸,别管主子们如何,跟他不相干。他就等着主子爷吩咐呢。
弘晖瞧了十四一眼,这要敢将十六叔给挡回去,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这就属于那种见或者不见,十六叔都能知道真相的局。
当然了,十四叔是带着几分故意激将的意思在里面的。他觉得他说叫见,那么阿玛一准不见。
呵呵!十四叔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个啥哈!
看向十四的眼神就那么一瞬不带掩饰的,这倒是叫弘昼看的一激灵。这小子对皇家……很熟悉?这段时间皇阿玛和皇额娘给他普及过了?那也没这么的……通透吧!一个小户人家养出来的孩子,在皇家不说战战兢兢的吧,但至少也会拘谨一些。哪里像是这孩子,天生就像是爱新觉罗家的爷,瞧那坐在那里的姿态,活活有一个皇阿玛。
可再去细看,就觉得大概是眼花了。孩子还是那个孩子,低着头,摆弄着几块造型奇怪的木头往一块拼。
再看了两眼,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他也就顾不上他了。因此此时,自家的皇阿玛说话了。
四爷懒的跟十四这种闲的蛋疼的闲人计较,只吩咐钱盛,“那就带进来吧。”
钱盛才出去,芳嬷嬷就在外面禀报,六爷来了。
她是在院子里禀报给林雨桐的,在里面是能听见的。
就听外面清脆的女声‘嘿’了一声,然后道:“老六来就来吧,喊什么呀?叫自己进去,这么大点的院子还能还迷路呀?”
芳嬷嬷就知道自己错了。六爷跟五爷一样,五爷来了横冲直撞的,没人拦着。为何六爷来了要这般郑重呢?这确实是她错了。
弘瞻在外面隐约听见里面的说话声,这么一番话吧,听的他心里的滋味有点莫名。
这孩子虽说是先帝亲儿子,但是吧,出生的时候嫡母皇后已经过世了。他是雍正十一年出生的。而雍正十三年他皇阿玛也驾崩了,那时候他也就两三岁吧。面对嫡母……嫡母要是不现在活过来或是在天有灵,就压根不可能知道有他的存在。别说嫡母,就是对亲阿玛,他也没印象呀。因此,面对这突然活过来的亲阿玛和嫡母,他怎么亲近的起来?
弘瞻就觉得吧,这要不是自家额娘被打包送到庄子上过,这事瞒他一辈子都是能的。五哥老是提点自己,说你是傻呀还是怎么的?那边是亲阿玛,皇额娘不是苛刻的人。没事你就去转转,你能吃亏了吗?
可这不是那个回事呀!自己见了皇兄都要比见亲爹亲近不是?
对自己而言,这就是俩陌生人。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吧,知道那是亲阿玛,心里不是不想亲近的。但这……好端端的又怎么去亲近呢?于是,整个人就在别扭的边缘徘徊。好几次甚至都想拿着书过来佯装问学问的。但想想……万一把皇阿玛给问住了岂不是尴尬?
这么一想,好像这个主意也挺蠢的,干脆放弃了。
随后又想着,是不是作为儿子也该给亲阿玛和嫡母这边送去点孝敬呀。可这该送什么呀?就算是过继出来了,这不也得比照着和亲王来了。结果叫下面的奴才一打听,和亲王府送孝敬,大都是礼到人不到,而且,送什么东西都很随意。今儿和亲王在外面碰到一道好吃的点心,明儿又遇上南边来的一个摆件,反正想起什么是什么,全没半点可参考的价值。那他也能照着和亲王这么送吗?不能!只能按照和亲王福晋准备的给送。可人家就是打发个得脸的奴才,并不是老跑去。那他呢?他这么巴巴的,一点东西还亲自送过去,是不是有点小家子气?这个主意又被pass掉了。
甚至好几次去前面的庄子上看自家额娘,都想顺脚拐过来请安的。但是想想,这要是问你过来干啥的,这该怎么回答呢?说我看我额娘来了,顺路过来瞅瞅?
更蠢了!
找了大半年了,也没找到几个合适的理由,于是过来的就更少了。
今儿正好有事,然后他就来了。远远的看见十六叔的马车挡在外面,他这边看见马车上标记,甚至都没人过来问。还是管家主动停了一下,掏出腰牌来,对方只扫了一眼,就殷勤的放行了。以前没有对比吧,还不觉得什么。如今拿十六叔这么一对比,他这才有了比较清晰的意识:哦!果然自己是亲儿子。这待遇是不一样的。
然后再在院子外面听了这么一番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态不一样了,进了院子,看见皇额娘从厨房出来,他没行礼,反而过去帮着拿东西,“皇额娘,我来吧。”
“小心烫着你。”林雨桐微微让了让,因为手里端着罐子,弘瞻是真没干过这样的活,她没叫他端,反而是用下巴点了点厨房,“托盘在厨房里,你去端那个。今儿赶的巧,刚好赶上饭点。”
然后弘瞻先是觉得自己莽撞,随后一听这话……又觉得果然是我自己先不自在的疏远这边的,其实……阿玛还是亲的嘛!嫡额娘这人……确实是比较好打交道。甚至比自家那亲额娘都好打交道。
他进了后厨,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还有些新奇,然后看了案板上的木盘,盘里放着几碟子菜,瞧着就有食欲,他一股脑的都给端出来了,皇额娘还在等着他。见他出来了,这才抬脚往正屋里去,他赶紧跟上。
一进屋子,他才想起要跟皇阿玛解释过来的事,可还没张嘴呢,就发现大家只看了他一眼,然后说自己的话去了,都没有太过的关注他。好像他现在出现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这边才把东西放下,就见皇阿玛还指了指桌上的茶壶,示意他倒茶。
他起身一瞧,皇阿玛的茶壶是满的呀。哦哦哦!这才反应过来,是给十四叔倒茶。
对了对了!自己到这里是主人,十四叔是客人嘛。
茶壶刚放下,他五哥又指使他,“张大人在前院呢,今儿吃饭不便请他。皇额娘做了好吃的,必是要叫去送的。你去吧!”要不然还得我去!我现在不想动弹,所以老六你去。
弘瞻屁颠屁颠的就又去厨房了,果然案板上放着一食盒。林雨桐一看他进来了,就道,“给张大人拎过去,食盒就先放下那里,把上次拎过去的食盒再提回来。”说着还不忘叮嘱,“叫你身边的人拎着就行。从后院到前院不近便呢。”
没事!觉得这种被指使……感觉还不坏。
刚到前院就碰上陈福领过来的十六叔。十六叔双腿都是打飘的。之前在宫里还能跟自家十四叔来两个回合库布的健壮老头,这会子走路得两个人扶着。估计是在这里看到陈福的时候就吓的够呛。他是猜度出几分了吧。
看到别人被吓着了,他心里瞬间平衡了,笑眯眯的叫十六叔。
他十六叔还恍惚了一下,然后嗯哼了一声,就算是应付过去了。可都擦肩过去了,十六才想起问弘瞻:“你这就要走了?”要不然我也走吧。主要是一对上陈福吧,他这心里被自己的想法给吓着了。实在是太吓人了,还是早点走吧。他最近得闭门谢客好好养养身体了,这不是……被十四哥打伤了吗?借口都是现成的。
结果就听弘瞻说了一句:“侄儿还不走!”他指了指食盒:“这是替嫡额娘给张大人送点吃的……”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房子,“就在那儿,送到侄儿就回,您先进去吧。”
嫡额娘?
这嫡额娘是说谁?
十七弟妹吗?
那也不能叫嫡额娘呀,过继出去就得叫额娘。哪里有什么嫡庶的差别。
他这会子脑子被震的嗡嗡嗡的,也没精神呵斥他说话不讲规矩。转身要走了才想起什么,开口就问了一句:“哪个张大人?”
“张廷玉张大人。”除了他还有哪个张大人能吃的上皇额娘做的吃食。弘瞻说着就摆着手走了,临走还不忘说了一句:“十六叔赶紧的,嫡额娘做了好吃的,您今儿有口福了。”
十六:“呵呵……”张廷玉消失在京城人的视线中有好些日子了。别人上门求见,他儿子总拦,说是人不在。可不在这老大人去哪了呀?对方含笑不语。
所有的人都以为说不在只是托词,可怎么也没想到人家跑这地方养老来了。
心里最后那点侥幸也没有了,十七弟妹是孀居之人,不可能跟一老大人住在这里还给人家送饭。所以,这嫡额娘是谁就有答案了。
两个人都没扶住这位老王爷,人家一屁股给坐地上了。
弘瞻在先去扶他十六叔还是先送饭的两选中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选择先送饭。他吩咐陈福,“看着点,扶好喽。”这会子的十六叔,是注意不到谁扶他谁不搭理他呢,。估计这会子胆都差点被吓破了。
张廷玉住的是篱笆院。人家是把好好的砖墙拆了,专门造的篱笆院。好好的砖瓦房顶上,非得抹上一层泥,铺上一层茅草!这许是文人最向往的状态。茅檐草舍,就是那么个意思。但其实里面人家舒服着呢,住宿的规格挺高的!老大人也不是一个人住的,人家有老仆,还带着两个孙儿,不知道有多惬意。弘瞻送吃食来的时候,只老大人在外面摇着摇椅晒太阳,见是他来了,老大人作势要起来,可他都到跟前了,也没见起来。弘瞻也不计较:“您躺着吧。这是皇额娘叫送来的,您趁热用些。”
老大人谢恩的那一套他没围观,还没十六叔吓破胆子的样子好玩呢。
弘瞻以为这么会子工夫了,十六叔怎么也该走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