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故国神游(20)三合一(1 / 2)

四爷没有说话,眼里毫不掩饰的讥诮叫十二看的心凉。他急忙道:“四哥,臣弟不掩饰,也不掩盖,更不敢狡辩。可生在皇家,自打生下来就如同在狩猎场,自来便是你死我活呀!这世上成王败寇,那有多少不是败了才成了寇的?哪个死在权利场上的一定是坏人了?别的不说,就说老八,他是坏人吗?他不是!他能耐不如您吗?不是!可结果却是他死了。换个角度看,不过是四哥你赢了老八,而臣弟赢了您的儿子……话再说的难听些,臣弟之所以会赢,那是因为您判了臣弟赢。你瞧不上老八,自然瞧不上中了老八DU的弘时,于是,弘历赢了,臣弟也赢了。您心里恨,心里怨怪……您到底是恨臣弟,还是恨您自己?”

四爷眼里的神色更冷了,“这么说……你不是来领罪的?”

十二垂下眼睑,“如果您让臣弟认罪,臣弟也认。臣弟也是做阿玛的人,为了儿子,臣弟愿意认这个罪。但臣弟作为当今皇上亲封的履亲王,臣弟却不能认错。若是臣弟错了,便是万岁爷错了!臣弟万死不足惜,万岁爷的名声却不容有损。”

已经去了里间的弘晖手里攥紧了杯子,这话真是岂有此理。皇阿玛若是硬叫他认罪,那便是皇阿玛心里对那个弘历存了怨怼和不满。这是要挑拨父子关系啊!

更有甚者,他觉得十二叔心里是盼着自家阿玛恨他的。恨他了,不满了,弘历的心里便会埋在一根怎么也挑不开的刺。

他在赌皇阿玛不敢放在明面上去恨他,甚至不敢不救治他的儿子……他的儿子若是救不回来,在他眼里那一定是皇阿玛不肯饶恕他,是对当年事情的耿耿于怀。他用这样的法子逼迫额娘不得不尽力保全他儿子的性命。

他正恨不能冲出去,门却被从外面推开了,紧跟着是额娘的声音传出来,“履亲王起来吧!”

十二猛的抬起头来,“四嫂,孩子如何了?”

林雨桐笑了笑,凉凉的:“医者仁心嘛,你肯定会有儿子会给你养老送终的。但是……在你百年之后,还有没有孙子给你祭扫这就说不准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儿孙儿孙,这得先保住儿子……孙子的事谁去考虑呢?”

十二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人活着,一得对得起先人,二得顾着点儿孙。这两点做不到任何一点,用道德的标准判断起来,这都当不得一个人了。儿孙儿孙,大多数人是只能看到孙儿这一辈儿,所以,管也就只能管到孙儿这一辈。但若是有能耐,恨不能往后的子子孙孙都跟着受益。谁能说闭眼的时候一点都不在乎儿孙如何的?十四这样的,不也为了孙子把能考量的都考量进来了吗?

何况自己是履亲王,比当年的大将军王气势也是丝毫不弱了。若是有能耐怎么会不考虑儿孙?

可考虑儿孙,得现有儿子,再有孙子,这话没错。

四嫂的话这意思是说,自家儿子的命保住了。保住了该是好事的,可四嫂用凉凉的语气说的后面的话是个什么意思?

是自家儿子的身体情况不好,伤了元气,以后可能对子嗣有妨碍?还是她在暗示自己,自己的寿数不如她和自家四哥大。今儿可以退一步,但明儿呢?自己垂垂老矣,能活几年?都不敢想五年十年之后的事。有句话叫做‘五年六月七日八时’。什么意思呢?是说人过了五十,这都是按照年算的,活一年算一年。过了六十的人,今年都不敢想明年的事了,一个月一个月往下算吧。过了七十,那就是按日子算呢。活过一日算一日,明儿的事今儿都别去想了,说不定今儿躺下去,明儿早上就穿不上前一天晚上脱下的鞋了。年过八十这便是数着时辰算呢,喘每口气都该珍惜。

而自己今年六十有六了!

还能活几年呢?

自己死后呢?儿子的身子不好,年纪还小。孙子更不知道在哪里!到那个时候,谁护着他们?

四嫂这话里的意思赤|裸|裸的,这就是威胁。你儿子就算是活了,就算是能给你生孙子,可有没有命给你生孙子可都不好说呢!你捏准了你四哥投鼠忌器,行啊!真要不想着闭眼蹬腿之后的事,你就继续杠着吧。

十二的面色变幻,看向林雨桐的眼神还真有些复杂。爱新觉罗家的爷们刚硬,也出过厉害的女人,那便是孝庄太后。他跟着苏麻喇姑长大的,听着这位老祖宗的故事长大。他以为爱新觉罗家再也出不了这样的女人了,却没想到,今儿算是见到了。

柔中带刚,绵里藏针……奇怪!这样的女人怎么之前名声不显呢?

林雨桐却不知道十二看她是什么意思,反倒是笑了一下,“履亲王是来求医的。病我也给瞧了。如今呼吸平稳,一切无碍。药我也会给抓的,如果你放心的话可以直接给孩子服用……”

什么叫如果放心的话?不说这话不多想,一说这话就不由的不叫人多想。

仅凭着一根针能叫人年轻十岁的本事,那要是在孩子身上动个手脚,也不用人家费心的将来收拾他的儿子孙子了,估计连孙子都不能有的。

一时间只觉得浑身汗津津的,他第一次知道怕了!

开口便说弘时的事,“……他说,他知道错了。他不怨恨皇阿玛……”

屋里只有他的声音,四爷没有说话。

良久,林雨桐将方子递给十二,“带着孩子回去吧。”

十二看着这方子,心里何尝不后悔?永璜能留在这里调理,如今看上去哪里还有一点病态。便是十四叔常来常往的,如今走路也是健步如飞,头发的头发从原来的灰白已经变成了黑灰了。就连张廷玉,因着在这里过着最简单的日子,如今还能下地,他院子门口的那两三分菜地就是他一个人料理的。

自家这孩子,其实最应该的还是留在这里调理。

却没想到,他想拿捏对方,却被对方给捏住了七寸。

他虔诚的跪下叩首:“四哥,臣弟这次真知道错了。有些人一辈子都不能与之为敌的。臣弟这些年超然的皇叔做的,认不清自己了。四哥,臣弟知道,如今臣弟不管说什么,您都不会信。那您就看着,看着臣弟是否真是一口是心非之人。”

说着,起身重新三跪九叩,然后才退了出去。

转瞬,院子重新安静了下来。等人走了,四爷才出去关的门,晚上这扇门得落锁的。至于想从别的地方进来,这院子四周都是陷阱,不管是谁进来一个试试。除了桐桐,别人没这个本事的。

“阿玛,得小心了。”在四爷进屋子的时候,弘晖提醒了一句。

这种轻易就认错,转身就翻脸的人,最是信不得。

“不用信他。”但他想让你用他的时候用用也无妨。

话是这么说的,但第二天弘晖的状态明显不一样了。以前白天还会睡上两个时辰,现在最多半个时辰。之前像是在养老的状态出不来的孩子,像是重新注入了活力。

别人跑两圈。他的身体跑不起来,那就走。能走多快就走多快,累了放缓速度,绝不停歇。哪怕回来累瘫了躺在床上后半天都下不了床,也在坚持。

每天回来林雨桐又是给泡,又是给按摩的,“咱不着急,慢慢来。没有半年身体调理不过来。”

没事!额娘,真的没事。

这回换儿子来护着您和阿玛。

四爷笑了笑,吃饭的时候多给弘晖扒拉了几筷子肉。他现在轻松的很,桐桐护着他跟护着小鸡仔的老母鸡似的,如今又来这么一儿子,他真觉得他可以试着撒手了。

晚上弘晖睡的沉了,四爷才道:“有时候我就想,回来这里叫咱们来做什么的呢?”

林雨桐也想过。这个世界对四爷的刺激还是蛮大的,哪怕四爷自知多管会有诸多的不妥当,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管。哪怕遭反噬,该埋下去的种子都得他亲手去埋下。这便是执念。

如果这是想利用自己和四爷的人对自己和四爷的一个考验,那么弘晖的出现,就一定是另一方以一定的代价换来的。

四爷就道:“所以,该放手的时候需放手!得有这样安然的心境。”

林雨桐心里一跳,扭脸去看四爷:“今日,叫咱们对这一丝执念放手……可人又何止一个执念?”

四爷看她,一下一下的拍她。

林雨桐的面色莫测起来,“你是我的执念,是否也会有一天,那所谓的道也会逼的我去斩断这一丝执念?”而我若是你的执念,你会放手吗?

四爷哼笑一声:“若真有那么一天,爷就掀翻了那所谓的道。”而爷的桐桐,又岂是靠威压便能使她屈服的女人?爷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他从不怀疑这一点。

这个话题到这里就终止了。

有些事是能放下的,有些事是不能放下的。对于能放下的事,四爷放的很果断。他很认真的跟桐桐说:“从来没做过传道受业解惑的师者,这辈子,我想认真的做一次。”

“好啊!”林雨桐也笑了,细心的给他整理衣服,“那就去做好了。剩下的事情不用你操心,都有我料理呢。”

弘晖敏锐的发现,额娘和阿玛之间,还是变的不一样了。他本来也是要跟着去上课的,但额娘给拦了:“不着急,明年开春。等明年开春的时候再去。不管想做什么,先把身体打熬好再说其他。”

十二走后,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秋雨绵绵,土路不太好走的缘故。这天,风特别的大,拍打着窗棂,听着就冷的慌。家里的火墙直接用起来了,家里温暖如春。在屋里的火炉上,林雨桐炸的锅巴出锅了,撒上各种调料和辣椒面,给弘晖递过去。他一手书,一手零食,边上还有温热的冰糖雪梨水。他光着脚散着裤腿,穿着夹袄在屋里,别提多自在了。

德海把消息递进来,给林雨桐。林雨桐压根就没看,直接转手给了弘晖。

弘晖拿着手里的消息,嗤笑了一声,“额娘,那个弘历终于想见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