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姐儿不下去,“那我干脆跟爹爹去外祖家好了。一个人在家多没意思。”说着就掀开窗帘,“只留四个人,剩下的都在家吧,把院子看顾好。”
是提醒徐醇不要再跟着了,这是去金家的。
许时忠无奈,只得带着。一到金家,这孩子就跳下去,撒欢的往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打发个人去厨下,叫他们预备馄饨,我要吃馄饨。再看看四舅母睡了没有,看她屋里常备的翡翠糕还有没有,我想吃了。今晚就想吃!”
然后许时忠就看着边上伺候的金家人,真就分出两人传话去了。
闺女在外祖家住的果然是比家里高兴。这金家上下并不曾将她当客人。
他也不用人带,因为好像也没人要带他的意思。只带着随从溜溜达达的往书房去。四郎在院子门口,特别热情,“姑父来了?您快进去坐,我给你泡茶。”
“成!挺好。回头姑父给你找个好媳妇。”他还有心情跟着老实孩子开起了玩笑。
四爷在书房门口等着,将人迎进去了。
许时忠一进去就道:“李昭改主意了,是不是你做什么了?”
四爷接了四郎送进来的茶壶,亲自给许时忠倒茶,“……找了个算命的……”
嗯?
许时忠抬眼看四爷,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她是知道皇后叫英姐儿找算命的这事的,原来是这么把人送进宫的。
这法子不算高明,他甚至是觉得荒谬,“国家大事,这般儿戏?”
这可不是儿戏!当一个人面临绝望的时候,任何能给他信心的东西都不是儿戏。你站在你的立场上想问题,可易地而处,你有没有站在李昭的立场上想呢。
看似儿戏,可这儿戏里……若是没裹着真东西,也是说不懂李昭的。
他就道:“不管用什么方法,稳住李昭,争取时机是最最要紧的。从如今到明年正月,对我二哥来说,尤为重要。对快到交趾国的路六爻来说,也尤为重要。而姐夫你和朝中诸公,是这两人的后盾,尤其是姐夫您,能不能稳住,关系着天下数以百万计的人命……要的就是您人稳心稳。撑到明春,就算是熬过去了。”
许时忠苦笑点头:“熬过去了!那就是兔死狗烹的结局。”
“姐夫太悲观了!”四爷低声道,“最不济,您还有我二哥那条退路。你二人互为臂助,你是他的退路,他是你的退路,这才是进可攻退可守。”
四爷说着,手指轻轻的点在桌面上。这轻轻的叩击声似乎提醒着许时忠什么。许时忠怔愣了片刻,才有了一丝的恍然。这进可攻退可守,重点不在退可守,重点在进可攻!
北国!金家的目标是吃下北国。
这是何等气魄!
这远比关起门来勾心斗角来的爽利的多。
许时忠眼里迸发出从来没有过的亮光,他不由的轻笑,然后大笑出声,起身重重的拍了四爷的肩膀,“放心!有我!你二哥的背后乱不了!乱不了的!”
说完,大笑着扬长而去。顺手还将腰上的玉佩扔给四郎!四郎不要,追过去,“姑父,您给过了。”
“姑父高兴,给你攒着娶媳妇当聘礼。”话音还在耳边,人却已经远走。
叫阿丑一直守在前面等消息的英姐儿,就得到这么个信儿。父亲很高兴,特别高兴,大笑着离开。小舅舅到底跟父亲说什么了。
为什么从宫里出来,父亲第一时间要见小舅舅。小舅舅在这次的事情里充当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更叫她心慌的是,小舅舅会不会跟那老道突然变卦有关了。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自己的很多作为都在小舅舅和小舅母的眼里。
许时忠前脚走,桐桐马上叫人热了饭。想着四爷马上就回来了吧。谁知道饭还没热好,前面又送了消息,暂时回不来了,贺相来了。
前几天是四爷上人家的门,谁都没给说服了。现在是上面一变,他们又来找四爷了。璇姐儿在边上摆弄丝线,“这个人可真是变的快,一天一个脸。”
但愿这次,这个表情能维系的时间长一点。
打从这一天开始,朝中诸事一时间协调了起来。该赈灾的赈灾,该调拨粮食的调拨粮食,一条一条政令下达,未曾收到丝毫的阻碍。
林雨桐还好奇那个老道:“从哪寻来的?”
“早前许时忠不是叫我组建个搜集情报的部门,这事后来不了了之了。他不再提,我也不再提。可当日找人的消息已经叫六爻散步出去了,此人就是其中之一。他长的红脸膛,嫩皮肤,少白头……若是年轻,再好也不敢用……不过现在也都年过四十了,在江湖上混的也很有些道行。因皮相好,一直在道观里栖身。对道经很有些研究……”
所以,什么老神仙,都是你包装出来的。
亏的此人胆大,也真敢去。
四爷却笑,“人是假的,可丹药是真的。句句都能说到李昭的心坎上,凡是透漏的消息即便不完全正确,可也相差不远。真的假的,分不出来的!他在宫里,等到明年春季下雨就能出来……”
“下雨?”你倒是挺笃定,“再弄一出祈雨,叫李昭深信不疑。”
对啊!就是这么想的。
“假的会祈雨?”林雨桐看他,“你能从英姐儿嘴里知道大致的下雨时间?”
“我干嘛费那个劲儿?”四爷也看她,“我身边有你,干嘛舍近求远?”
我?给你祈雨?
呵呵!
这玩意我还真没玩过!你也是忒胆大了。
你没玩过我也不担心,那是明春的事了,“我现在担心的是北边……那边战事如何……春节前后就见分晓了!几年是个干冻,雪少……一场大战是免不了了……这段时间也没有再收到老二的来信……”
更不知道李弩和金柳的情况。
是!除了天气刚冷下的那一场雪,今年的辽东,关内关外,再未曾再下过一场雪。
金仲威站在墙头上,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边上的副将道:“……今冬不见雪,明年的草就长不好,只怕北国明年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我倒是宁肯他们好过一些。否则,都是背水一战,没有退路,那才是最惨烈的。”金仲威说着,语气又重新坚定起来,“背水之战,不胜则国破。没有退路也好,一举便可定乾坤。”
要么北国灭了大周,要么大周灭了北国。
没有第三种选择。
心下一定,他转身就从城墙上下去,问身边的人,“有没有消息回来?”
这人答道:“没有!迄今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还没有消息吗?
金仲威沉吟,“那就得做两手准备了!拿舆图来……”
舆图上弯弯曲曲的曲线,在烛火下跳跃。
大王子看着侍奉在一边低眉顺眼的女人,问道:“你一直盯着舆图……怎么?看的懂?”
金柳摇头,然后羞涩的笑:“看不懂。”
大王子扭过头不看她,“我不喜欢撒谎的女人。”
金柳低头,然后默默的跪下。这里距离火堆远,身后就是帐篷的边缘,风从下面的缝隙里漏进来,很冷很冰。
大王子这才回头看她,这个女人……说是探子吧,其实真不像。
侍寝,就乖乖的侍寝。然后就成了他身边的女人。再之后,就是跟几个伺候他的女人争风吃醋,耍些小手段,但从来没有过激之举。
说实话,若不是她的身份可能有问题,他还是很喜欢她伺候的。他的王妃侧妃,都是大部落首领家的女儿,嫁给他,那就是利益的共同体。她们每个人都有儿子有女儿,她们都在为她们的儿子争着夺着,他不喜欢如此。便是回府,也是不得安宁。
往常,伺候的也就是几个选上来的女奴。生的稍微齐整些。但没有一个如这个女子一般,她骄傲时候颐指气使,每日里早晚都得热水洗漱,从不间断。他赏赐她任何贵重的东西,她都喜欢,且总是恰当的用在她自己身上。除了香料!
她半点也不避讳对北国人身上的香料味道的嫌弃,于是,一个人在帐篷里调香,那香味儿清新如四五月的草原,到处都是鲜花盛开的味道。她的帐篷里不烧粪便,都是捡了大木块烧完的木炭,暖意融融,一进去就是春意盎然。
她不会将头发编纂起来油汪汪的,她每日都洗头,头发总是披散着,只用丝带绑着。或是干脆只一条大辫子,或是垂着,或是挽起来。中间夹着各色的彩带,没有金银首饰也一样鲜亮。她的手很瞧,各色的皮毛搭上锦缎,就自己做出好看的衣裳来。
若是太阳好,还会去营地外面挖挖野草根,然后煮着喝,说是防病的。她不给别人喝,只自己喝的。
之前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叫人提防,只认识草药这一点,叫他身边的人又跟着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