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有些乱了,重新的返回大殿,“……许时忠不是说了,粮食的事会解决的!”
李昭闭着眼睛,“解决?我知道!办法想了不少,但谁敢百分百的保证一定就成的!治国没有万一……若是不能做到万无一失,就不要去赌!因此,朕……没错!”
文氏沉默了,从里面出来之后半晌都没有说话。
如今的境况,谁敢保证谁是正确的。细想李昭的顾虑,好似也有些道理,做事不能意气用事,治国更是如此。
李昭主和,许时忠主战。武官主战,文官主和。
何去何从呢?
本来一致对外的局面,因为这场天灾,转瞬就出现了对立。如此的猝不及防,恰又在情理之中。
文氏看着闪烁的灯火,听着外面飒飒寒风,第一次这么郑重的问自己:我该站在哪一方?
想完了又笑,自己能站在哪一方?宜安还在打仗,自己不站在他的一方又能站在谁的一方?
一晚上的风刮的,苦霜就下来了。除了菊花,花园子的花也都打蔫了。吃完早饭,七娘也不敢叫孩子去园子里完了,怕风吹的着凉了。只带着在这边的屋子里玩。从这边的走廊跑到那边的走廊,到处都是孩子的笑声。
四爷昨儿跑了一天,今儿暂时是不出去了。这事不好办,“利益相关,自来如此。”
主战,又恰逢天灾,等朝廷支应不下去了,那自然是要拿大户人家下手的。这些官员,哪个不是大户?便是清贫小吏,在本乡本土,那也算是体面人家。日子过的要比小老百姓强的多。
换个词,那就是如果再战下去,必然要损伤这部分人的利益,因此,这部分当然希望主和。
这不是劝说能劝下来的。
林雨桐手里一边忙着针线活,一边道:“天灾这种事情,以现在的能力来说,那就是听天由命。若是明春再不落雨,这大周朝神仙难医……”
可能否落雨这事,便是林雨桐也不能提前小半年知道啊!
四爷就道:“我叫人盯着英姐儿呢。英姐儿将许家的存量留到了明年六月,其余的,都存起来,只要善堂要,就只管叫往出取。”
也就是说,在英姐儿的印象里,明年夏收就有新粮下来。
不属于连年大旱的情况。
林雨桐松了一口气,那主战就没有丝毫的错处。她不由的摇头,“……至少还有点用处!”
四爷轻笑一声,“用处?用处可不止这一点。”
还有什么?
四爷却只笑不语,倒是叫林雨桐心里跟猫爪子挠似得,见天的问大郎,外面有什么新鲜事没有。当然,最关注的还是英姐儿那边。
英姐儿上辈子从来没关注过这件事,但她印象里,却知道,来年春上会多雨。她记得很清楚,第二年春雷滚滚,都说是吉兆,却不想是鞑子入了关。那一年她似乎忘了很多,但那衣裳因为发霉来不及晾晒的味道这辈子都挥之不去。
阿丑担心的看英姐儿:“粮食真给了?明春肯定有雨?”
嗯!
阿丑就皱眉:“这也是您叫我找的那个算命的半仙说的?”
英姐儿轻笑一声,“他是神仙,可不只是半仙。”说着,她就放下手里的弓箭,“把我请了老神仙的事要藏紧……至少在进宫之前,要藏的紧紧的,不许叫人知道……”
阿丑点头,“那这老神仙……何时能进宫?”
英姐儿朝后园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这就取决于徐醇什么时候去见许时念了。
每次,要见徐醇的时候,许时念都会传召自己。自己自然会带上徐醇这个无关紧要的角色。当然了,徐醇不会告诉许时念,他跟自己是什么关系的。只说是自己看着皇后的面子关照了他。
随着肚子一天一天的鼓起来,许时念像个小女人一般,越发的爱使性子了,也越发的想找孩子爹了。这个时候,别管这个男人是大男人还是小男人,奇怪的很,总能从男人的身上得到些许的安慰。
上上次招见是半月前,上次召见是五天前,中间间隔了十天。这次只会比十天短,因此,可能就在这两三天内。
果不其然,第二天,宫里就来传话,说是请大小姐进宫一趟。
英姐儿打发了传话的人,“告诉姑姑,我后半晌过去,在宫里住一晚,明儿再回来。”
等人走了,才叫人叫徐醇,告诉他自己替他找了算命的半仙的事:“……她现在很慌……肚子里是男是女,决定着她以后走的每一步棋,不给她吃个定心丸,她怎么会安心呢?怎么会顺着你安排的路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呢。现在,到了最要紧的时候了,她犹豫不前的时候,你得推她一把,叫她大胆的走下去……怎么?舍不得了?”
徐醇眼神复杂的看英姐儿,“万一这个孩子不是男孩,我请求你保她一条小命,可否?”
英姐儿垂着眼睑,“当然!我并不想枉造杀孽。”
很好!
“我能提前见见此人吗?”徐醇低声道,“不是信不过你,只是怕露馅了!”
英姐儿叹了一声,“其实我找来的也不全是个骗子。你见见也行,我等你。从后门出去,后巷第三家,人我安顿在那里。”
徐醇朝英姐儿点点头,默默的退出去。
什么世外高人,徐醇是不信的。但是等见到了人,他还是微微有些恍惚。
此人年岁不大看的出来,鹤发童颜这个词用在此人身上再是恰当不过。脸上的肌肤犹如婴儿一般白皙红润,偏发须眉毛全白,一根杂色也没有。一身白袍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拂尘,这不是伸向,也像极了神仙。
他愣愣的看着对方,对方却只扫了一眼,然后说了一句:“喝茶。”
茶是热茶,就放在小几上。主人一杯,客人一杯,早预备好的。
是有人通风报信跟他一起装神弄鬼,还是他真算到有客人会来。
他上前行礼:“老神仙安!”
对方摆手,“都是俗世中人,哪里有什么老神仙。真要是神仙,焉能算不出今日之祸?”
是说被请来是被强迫的。
徐醇轻笑一声,这话他当然不能轻易信的。他带着几分试探,“以老神仙看,小子何日大祸临头?”
这老神仙只盯着徐醇的面相,然后叹气,摆摆手,便不再言语了。
徐醇忍不住追问一句,“可有不方便言说之处?”
“你死劫已过!”他一边一身一边道,“不过啊,你跟老夫一样,身不由己,半个自由身而已。”
徐醇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既然小子能不死,那前程若何?”
“能活着且活下去就是万幸,你还期望前程?”他回身看徐醇,然后说了一句,“悠悠江湖,便是你的宿命!”
是说自己将来会悠悠江湖?
怎么可能?
他也不当真,只又笑了一声,这人的脉象实在是太好了,许时念这个女人好糊弄,见见也无妨。
他也不耽搁,直接起身告辞,“在这里等消息,回头说话,记得慎言。”
从这里出去,就跟着英姐儿进了宫。
许时念并没多少精神应付侄女,月份大了之后,尿频尿急,身上的各处不舒服就都显露出来了。怀孩子怀的特别艰难。因此,只说还在歇着,叫英姐儿先自己去玩。
那丫头不能都带出去玩,该留下的还是得留下。于是,一个总低着头的丫头就进了皇后的寝宫。
许时念一看见徐醇这副打扮就觉得不顺眼,“这个样子给谁看?难看死了!换过来,给我看一眼……”
徐醇无奈,在寝宫里换了简单的白袍,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一个美男子,白衣飘飘,散着一头黑发,吃着双足就那么走来,许时念眼里有了几分笑意,“这个样子顺眼多了。”
眼里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自从有了肌肤之亲,自从怀上这个孩子,许时念对徐醇的态度变化很大。原先还呼来喝去,可如今呢?倒是多了几分依恋。
她带着几分娇嗔的叫他,朝他伸手,“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难受。夜里也睡不安稳,起夜也就罢了……关键是心里不踏实……你说,咱这要不是儿子,可怎么办?”
徐醇摸了摸她的肚子,“是不是儿子……我倒是找了个人,你不是之前也想找有道行的瞧瞧吗?反正徐家祖上是信他们的……信不信的,你先见见……叫他瞧瞧……要是不是儿子,再想儿子的法子……”
许时念低声问道:“那他……还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