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现在的状态很舒服, 特别舒服。
刚洗完澡, 穿着宽大的棉睡袍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边上就是炉子。炉子里烧的旺,上面坐着热水从壶嘴里不停的冒出热气。然后炉子沿上, 放着铜盆。靠着炉子的热乎气, 铜盆里的水也一直是那个适合的温度。铜盆里泡着白毛巾, 一双纤长的手指才涂上了粉红的之指甲,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调配出来的颜色,浅淡……但就是别致的好看。这双手把毛巾拧的半干不干, 然后就拿起来展开对折一下, 朝他的脸上盖了过来。
一瞬间, 他不由的舒服的哼了一声。
这个温度贴在脸上刚刚好。
如今的条件艰苦是艰苦,但是艰苦了,很多事不是花钱就能办到的时候, 桐桐的心思就会收回来,只围绕着他转。
这种纸围着他转的感觉,那种的舒服, 从心里到外,那就说不出来。
今儿回来比较晚, 桐桐啥话也不问,先把他摁进去洗澡。然后洗完澡才问吃过饭了吗?他在外面陪着李诚吃过了。
桐桐就把人都打发了, 只两口子在屋里,干啥?
“我给你刮脸。”林雨桐悄悄的说。
这可真是没有过的事,以前这种事要么是有人服侍, 要么就是有理发店,或者干脆能买到剃须刀,直接用就成了。剃须刀桐桐现在也有,最近也在用。可走出去看看去,这些个大老爷们,哪个脸上是收拾的特别利索的。也就是最近事多没人注意,要不然就真露馅了。大房那边没见,林雨桐倒是见金叔同了,三爷那脸上的胡茬子,明显的很。很显然,这都是找管家找人拾掇过的。
四爷没找过别人,也弄的比往常干净。这没顾上还罢了,这若是顾上了问上一句,你找谁给修的,还没法说了。
再者,林雨桐也想起四爷之前的抱怨,说是理发馆再好,也不如以前刮脸的。具体好在哪里,林雨桐还真知道。她是见过给四爷刮脸的大太监怎么伺候四爷的。人家那是全套的,除了刮脸之外,各种的按摩,手艺好的师傅,都摁在穴位上,甚至靠手法拨动筋脉。以前林雨桐是没朝这边想,现在想想,那真没有谁能做的比她还舒服。
从头上到脸上,从脸上到脖颈,舒服!
四爷觉得林雨桐的手在他的脸上移动,就笑:“好看呀?”
林雨桐的手不停,早摸透毛的她顺口就道:“他的眼角没有你的眼角长的开阔……”
这话真亏心!
可四爷吃这一套,果然心情就更好了起来:至少桐桐现在还是愿意哄着爷的。
刮完了,头发也晾的差不多了。叫他趴炕上去,这回不光给按摩了,还给下针了。她下针极快,从头到脚,十几针下去,前后行针三次,捻捻挑挑的,前后也就五分钟的样子,针一拨,四爷一瞬间觉得一股子热流从上到下行去,本来有些冰凉的脚也开始发热了,肚子热乎乎暖盈盈的,全然没有在外面呆了一天那种冷到骨头里的那种冷。
她是等闲不下针,这一下针把四爷给惊艳的:“这手艺不早拿出来?”
扎针也不是都好的!
只不过是现在这个身体的年岁三十了,再加上早年就攒在身体的寒气,之前又受了外伤,这不发出来,靠着汤药就太慢了。而且,人也受罪。这出去容易发冷……林雨桐原本没着急,毕竟这种天,谁在外面能呆多长时间?谁知道今儿出去那么久,人没回来,她就知道,今儿肯定是冻坏了。
前面后面给行了两次针,按摩都不要做了,现在这身体的状态,就是最好的。
光溜溜的躺在被窝里,炉窑里还烤着素包子和花卷。这两样烤的外面酥脆,拿出来一咬都掉渣,四爷趴在炕沿上,吃着喝着,这才跟桐桐说今天的事。
你是真能压着,李诚来了这么大的事,你进门不说,这会子睡到被窝里,你才跟我说一声。
四爷不搭理桐桐的不满,“告诉你你不得马上去找文氏?你听听外面的风?”
山里的风比山下更大,夹杂着远远的狼嚎的声音,等闲了,家家户户一到天擦黑,就关门闭户。门有响动,先问是谁,外面应了,这才开门。要是外面没声,那谁知道是山上下来的啥物还是人?山下村里都是如此,更何况紧靠着山林住着的庄子上。
你饶是再大的本事,不怕那些东西,但这不冷呀?
外面零下十多度的温度,又不是多着急的事,临走再告诉她也还来得及。
至于大皇子摔伤的事……文氏提前知道能如何?不提前知道又如何?
林雨桐就问说:“是真摔了?”
摔是真摔了,摔的有多重只有宫里知道。
这些事李诚自己也不敢打包票,也因着这个,好些个能表明立场的事,顺王府都不得不糊涂着来。
两人对这样的事其实都不怎么上心,唯一搁在心里觉得有责任的,也就是琼姐儿的事。
其实照着林雨桐的心思,那就是把那孩子接回来。家里不在乎多两张嘴。可这事,偏自己想没用,得那孩子自己愿意。有了孩子,有了丈夫,不见她自己的丈夫,她终归是心里放不下。现在只能想着,好歹顺王府能保她平安……再者,李诚这次回京,四爷的信若是起了作用,许时忠就会有态度。他对金家的态度,直接决定了贺家对琼姐儿的态度。
若非如此,四爷何须用这种法子?
至于碰上金孝的事,四爷压根就没提,他不提,但林雨桐得提家里来了那母子三人的事,还说了老太太的态度,“……她也算是一硬心肠的人……顾着你,那就是处处为你考虑……你若是不负了她,她能为你筹谋算计……”只看当年老侯爷跟她两口子之间就知道了,尤其是老侯爷临终告诉儿子,一旦出事,就回老家找老太太,这种信任足以叫老太太为了这一房儿孙考量。她也曾经为大房筹谋,“可惜……这个过继来的儿子,却没把十分的信任给老太太……顾着生恩,抛不开那边的父母亲人,在里面只做利益连接从不走心……”那只能是被老太太所弃。
大房内部没矛盾则罢了,要是有矛盾,那有谁比老太太更清楚这种矛盾?
打从老宅子早年的住宿问题就看的出来,老太太有点居心不良。
其实真那么住不开吗?
说是西院不叫住,那好!这中路满满三进的院子,其实只住了她一个人。这要是把大房两口子挪出来,叫大房的嫡子跟着父母住侧院,腾出两个院子马上就不一样了。一个院子住两家,怎么住都住的开的。若是再惯着孙子辈别叫这个纳一个,那个纳一个,妾室少了,是非就少的多了。可老太太就是这般啥也不管,看着你们闹,如今只有更热闹的。
四爷听她说了这个事,也才说了回来在门口碰上金孝的事。
林雨桐就笑,“你这挑拨的有点明显?”
“会咬人的狗不叫!”金孝就是这种人,心里越是不满,越是不会表现出来。说着话,四爷就觉得困,拉桐桐睡觉,“赶紧的……睡觉睡觉……”
不缺吃不缺穿的,屋里暖暖火火的,操那些闲心干啥,还能不能好好的准备做一个老祖母了!
林雨桐挣扎着拿炕头的杯子,“刚吃了,还没漱口呢……”
嫌弃我呀?
四爷亲过去,“刚才那个包子是豆沙的……”
还挺甜。
住在这边,有个好处,那便是儿女哪怕是住在一个院子的,可也不是说就挨的那么紧的。
这次挪过来,院子原来的钱婆子跟着也过来,照旧伺候。这是老太太信得过的人,那林雨桐暂时瞧着,也还信得过。璇姐儿说小也不小了,过了年就十三了。最近跟久儿也熟悉了。林雨桐冷眼瞧着,久儿这孩子也还行。虽说没有璇姐儿大吧,但小小年纪真是把世情就看了个明白。璇姐儿孩子心性,养的单纯了些。自来家里都是她最小,不光四房五个孩子里她最小,便是整个金家里,也只她的年纪最小。有哥哥姐姐她不稀罕,但是对弟弟妹妹那是真稀罕。从金久到金石到金世遗,璇姐儿对这三个是最好的。
老太太那边送了好吃的来,必是要给这三个留一份的。因着金久是姑娘家,璇姐儿也最亲近。便是她爱吃的,也不吃独食了,必定是要分出一半来给久儿留着的。
林雨桐和四爷瞧了,也不说啥。
白氏见公婆不说,她也只笑看了,从不多话。她本身也是孤女,在徐家难道不是寄人篱下?对这些收来的孩子,宽容的很。
久儿年纪小,但善恶分的清。谁是不藏私心的对她,她比谁都明白。因此,除了跟林雨桐亲之后,最亲的就是璇姐儿。
璇姐儿要自己住,林雨桐就叫几个丫头跟着她一块儿住。金双几个丫头住偏房,她带着久儿住正屋。至于会不会被几个丫头带偏了……这个真不怕,久儿精明着呢。且能算计的杀了她继父的姑娘,指望她是啥善茬子?
林雨桐从来不怕不是善茬子的人,下的了狠手不怕,只要心眼正,手段……也只是手段。因此,她把她下身的病给治好了,她教她医术,治病救人,医者仁心……救一个人,就是对她自己的一次救赎。虽说杀了那人没错,但心里当真就一点毛病没留下。有些伤痕是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可救人,帮人解除病痛,却能一点一点抚平那点过去留下来的痕迹。但对于其他的,她一句都没提。这个世道,于女人而言,太艰难了。因着那事,她是见了男人就害怕……这辈子,也不想成亲。那她就得有本事自己养活自己,且得有本事保护自己。因此,很多东西,林雨桐教的隐晦,但她还是悟到了了。
如今教的很慢,只因她识字量太少,好些都是现学才现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