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时间, 并没有多留。苗苗在校门口跟林雨桐挥手作别,看着车子汇入车流,她眼里多了几分羡慕。
有些人, 生来就不一样的吧。
当年起点几乎是一样的人, 如今日子过的迥然不同。
是自己不努力吗?没有!努力了!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说到底,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在私立学校工作, 就得考验耐心、细致和脾气。孩子再熊, 打不得骂不得, 连批评都得讲究个方式方法。本来就能忍的脾气,这两年越发的能忍耐了。
终于下班了,叮嘱好交接班的老师,才背了包去学校门口的公交站坐车。以前, 夫家所在的地方还算是郊区,如今扩进城里。公交小巴车十分钟一趟, 很方便。在下班的高峰, 挤上公交车。哪怕脚上穿着低跟鞋, 在人挤人的公交上,脚也疼呢。过了三站路,好容易边上有个座位,她侧身利索的挤过去坐了。然后坐下就闭目眼神,哪怕边上的阿姨再是虎视眈眈, 她也假装没看见。不是不懂尊老爱幼, 可这一天太累了,她就是想自私的歇一歇,行不行。
虽说人都有老的一天, 可她有时候真的很烦这些非得跟着一块挤早高峰和晚高峰的老年人。穿着一身舞蹈服,不用问也知道, 这是去几站外的大广场,相约一起去跳广场舞的。她心说,大姨呀!您老有力气跳舞锻炼,可见体力还不错。我实在是太累了,您叫我坐着歇会吧。
她闭着眼睛,哪怕这大姨的扇子放在她的边上,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随着车的晃动不停的戳她,她也坚决不睁开眼睛。只随手用手里的包挡了一下。
挡了的结果就是等这阿姨下车了,她花了三十八块钱买的包包被刮破皮了。
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她低头,装作揉眼睛把眼泪逼进去了。不过没关系,公交车上的人越来越少了。自家得在这趟公交车的终点站下车,应该没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坐啊坐的,天眼看有了暮色,车终于到站了。除了她还有三个人,慢悠悠的从车上下来。她把包破了的那一面朝里,不好叫人看见。下了车,她还得保持着不算差的状态,因为边上就是自家女儿托管的地方。她得来这里接女儿回家。
自家孩子没到上小学的年纪呢,可幼儿园……放学更早。两口子顾不上,婆婆病了。公公说要照顾婆婆,那么孩子只能放在托管班。
她到的时候,只自家孩子一个人在玩,老师在边上玩电脑,看见她态度倒是挺好的,两人相互问候了,然后她领了孩子回家。
从这里再往里就是村子了,从村口走到家门口,还得七八分钟。她牵扯孩子的手,迁就着她,慢慢的往家走。路上不时的跟孩子说句话,这一抬头,从边上店铺的玻璃墙上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疲惫的人看上去连腰都塌了。
她怔愣着看着镜子中的人,直到孩子唤了她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
才要往前走,边上电摩猛的停下来,“站着干嘛?”
是周飞下班,骑车电摩也刚走到这里。他就在镇上的初中任教,大孩子放学晚,紧赶慢赶,也都这个时候了。
孩子欢喜的叫爸爸,直接钻过去,站在了电摩前面的脚踏板上。
她也是惯性一般,跨上了后座,然后车子就动了。男人后脑勺已经有了白发了,看起来脊背也没有当时那么挺拔了。
三十岁冒头而已,生活的重担一下来,他好似一下子就老了。
车骑的很慢,她就说:“我跟小桐借钱了,借了十万。你也别愁了!”
车头明显的偏了一下,然后又稳稳的把住了,然后良久才说了一声:“给人家打欠条了吗?”
“没打。”苗苗就道,“我想明年咱们挣扎着还了吧。人家再有钱……可人家有人家的规划。就跟当年咱们一样。当年一月八百的时候剩不下什么钱,现在一个月带奖金三千,也还是剩不下啥。挣三千有挣三千的规划,挣三十万有挣三十万的规划,都有事要干的,谁家的钱也没多余的,你说呢!”
可拿这三千的工资去还十万的债务,这就跟天方夜谭一样。
周飞就道:“咱家这拆迁的事已经定下来了。到时候不用卖房子,赔偿款就够还债了。”
“这事可说定了,我借钱的时候人家没打磕巴。还钱的时候,咱们就不能马虎。”苗苗叮嘱着,“妈这病,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呢。总叫咱们这么借着过日子也不是法子呀!不能啥都推给拆迁……爸妈可都说了,拆迁分三份,咱们一份,姐家一份,俩老人也有留一份。我没意见!咱家也是女儿,不能不给女儿,对吧?可到时候这还债咋还呀?是分家之后叫咱们还,还是分家之前先还债,还完债再分家。”
这是不一样的!她得把话说到头里。
周飞理所当然:“当然是先还债,再分家了呀。”
你这么认为,你觉得理所当然,可万一有些不那么认为呢?
所以呀,话还是要说到头里的。
周飞没说话,车停在了门口。进了堂屋,屋里的茶几上摆着几个塑料袋,边上是一堆骨头。
大姑姐和她儿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边上的贵妃榻上,婆婆躺着,公公坐在她的脚边,嘴还不停的咀嚼着。
大姑姐没起身,只道:“回来了?你们吃饭没?我们吃过了!妈说想吃鸭脖,我给买了鸭脖,看着猪蹄不错,也买了点。爸妈已经吃过了!”
“妈妈,我也要吃猪蹄。”孩子懂啥,只觉得别人都吃了,她没吃。
大姑姐就说,“馋丫头,正换牙呢,吃啥猪蹄。”
苗苗没搭话,只说孩子,“去拿瓶奶先喝着,妈给你做饭去。叫你爸骑车去给你买猪蹄。”
周飞就又往出走,打算给孩子买点。
还没出去呢,就听女儿又喊:“爸爸,没奶了。”
咋会没奶呢?
前儿才买了一箱纯奶一箱酸奶。
刚进了卧室正挂包的苗苗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三天时间,两箱子奶,就是大姑姐的儿子一个人喝,孩子大部分时间还在学校的情况下,怎么也喝不了那么些呀。
给老人喝的奶,是他们给单订的,每天都送新鲜的老年高钙奶。
那这奶是谁喝了?
她在里面喊了一声,“买一包奶就行了,天热,小心放坏了。”
大姑姐在外面喊:“不是还有冰箱吗?一袋一袋的买,比整箱买贵多了。”
可也比买回来叫你喝了划算。
但话却说的是:“放冰箱里,孩子不等放到常温就急着喝,凉奶容易喝坏肚子。”
说着话,她就出来了,挽了袖子直接往厨房去了。累了,不想折腾的做啥复杂的吃食了。摸出挂面,抓了三个鸡蛋,一把菠菜,一碗清汤面吃了挺好的。
这边锅里的水开了,面都进锅了,菠菜也淘洗干净,只等着最后放了,周飞回来了。拎着买的吃的回来了。
面捞到碗里了,那边大姑姐又喊:“还有多余的面没有,吃了这点也不像是正经饭。”
苗苗将筷子啪的一声扔锅里了!你要吃面你早说呀!你早说我一锅就给煮出来了,这会子面出锅了,你又要吃。
公公在里面小声道:“吃啥呀!回去泡面吃去吧。”
“我就问问有多余的没有。我妈这不是还没吃吗?他们不给吃口面,一碗面汤还没多余的?”
听听这是人话吗?
听见苗苗在厨房摔筷子绊碗的声音,那边的声更大了,“我就是问一句,有没有我妈吃的面……摔啥呀!真是的!”
“我不小心弄掉了,谁摔了!”周飞就接话了,“我进门你说妈吃了,我们要吃了你又说妈没吃。你伺候妈那是你应该的,你给谁摆功劳呢。”说着话,就往堂屋里去,没看他姐的脸色,开了冰箱去拿泡菜,就着面条,就不用单炒菜了。
这泡菜还是上次去苗苗她堂妹家,那边给带的。人家家里的保姆自己做的,比饭店吃的还好吃些。吃饭的时候孩子多吃了两筷子,临走的时候给带了可大一份。密封好的!
可打开冰箱找了半天,不见泡菜。
周飞就问:“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