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牛回来就说这个事的,“你们周叔的问题解决了,上面给谈话,恢复工作了。他不回煤矿,去了县委办……”
哎哟!这可是大好事。
是!是好事。
“他的意思,是问你们呢。守着试验田,不知道你们舍不舍得走。要是舍得,就都去县城。元民本就有农校的编制,这次就是回去而已。你悄悄现在这风……继续守着试验站,未必就是最好的。不如趁着还热乎,当人情给送出去算了。至于四丫,更好走了,老冯调到县局了,你只说要去,他写个条子你就调上去了。别的不图,就图孩子上学好歹能找个好学校。咱村里这学校,你瞧瞧都是啥玩意。”
这正是四爷和林雨桐最近考虑的问题。一直没动,就是想等老爷子老太太被单位召回之后,再做其他考量。
真的!还真就是以为了孩子上学的。村里的小学之前还行,杨建国和周兰妮是知青,在里面教教孩子,还都不差。可从去年,陆续返城开始,人家杨建国家里使劲了,说是新华书店招工,他以工人的身份回城了。周兰妮是周鹏生的女儿,下乡的时候年纪小,带了四五年,十九二十上下,周鹏生找关系给送去当兵去了,也走了。就只一个钱老师能教书。今年这孩子多起来了,没找到合适的民办老师呢,结果七妮说她可以。她在学校都这么些年了,学都会会了。大队上也没争执,你行你就去教吧。
结果开学了,给孩子们发本子,她还好心的给人家孩子写名字。人家孩子叫‘朱坚强’,她给写成‘猪坚强’。金夏和夏金的名字都错了,因为‘夏’字少写了一笔。
应该是些对名字的不多,家长拿回去一看――完蛋!
你教你奶奶个腿呢你教!这成呀?被一群家长给赶下讲台,撒泼打滚哭嚎也没能改变。只得继续干她的校务。最后没法子了,乔桥和林尚德这俩比较有文化的,两人充当临时的民办教师。卫生院两人换着来,乔桥上午坐镇,下午上课。林尚德上午上课,下午回去守摊子。反正就这么凑活着。因着自家的儿子在家里启蒙,学的比较早。送去学校就是适应环境去的,觉得耽搁上这半年一年的没事,这才送去的。可以后真要这么着,那肯定不行呀。
林大牛这么一说,四爷就认可,也问他的意思,“去电力局吗?”
不去!他摇头,“你周叔说,上面的风向变的快。从去年到今年一直都在开教育方面的会议,估计大变从这上面变。教育……得重视。”他有些不确定,“他说教育局在全县招外语教师,想把一些回城找不好工作的知青留下……叫我去试试。”
四爷:“……”你这跨度有点大。
林大牛也皱眉:“我也觉得不靠谱。”
四爷估摸着周鹏生想的路子是这样的:从电力方面靠特长进学校,然后他可以从学校将人再借调到机关。
还别说,这其实是行的通的。别说现在外语稀缺,就是往后的二三十年,那都是属于稀缺人才。尤其是口语好的,这压根就不用文凭,会――就是硬指标。
至于这个行业里需要的文凭,对林大牛而言,难获得吗?如果将来想获取文凭,不管是函授还是进修,夏家缺这方面的资源吗?
再说了,他都五十了,距离退休还能有多远?等不到这个行业里对这些提出要求,他就该退了。
但林大牛的想法是,“我要是在学校,孩子上学多方便的。”
早几年奋发了一次,是因为闺女要生孩子,他得想法子给提供物质保证。所以努力了一次。这回都这个岁数了,却是为了叫孙子上学得到更好的教育和更好的照顾。
人家林大牛还说了,“再怎么说,夏家也是书香门第,我当一老师……不算辱没了夏家的门庭嘛。”
那您这一辈子可精彩了!从小少爷,到孤儿,到矿工,到工会干部,入了电力系统做了个算不上领导的小领导,然后五十岁了您转行了――漂亮!
这是转了多少次身!
不出半个月,冶金大学来人了。几辆车,来了七八个人,专程来接夏九墨的。
“夏老,您受苦了。”
夏九墨跟对方握着手,那真是五味杂陈。
待遇补偿随后肯定会发,住房就是那样了,大学的居住环境林雨桐和四爷太知道了,就是筒子楼嘛。这个暂时是改变不了的。住那里未必有家里舒服,但那是回城了。夏九墨想争取大一点的住房,他要走,就要带着长子这一家子走的。
林大牛只得劝,“您得回去!得提另外的条件,文心家的启明还在老家插队呢,能想法子把孩子弄回去是最好的。我这边回头就去县城,等您安顿好了,咱慢慢来……”
好说歹说的,把老两口说动了。林雨桐没去送,四爷和林大牛亲自给送上车,到了省城得看着安顿了才成。
回来就说了,“还真就是!筒子楼,内外两间,刚够住。这还是能提供的最好的条件了。”去了那边暂住一俩晚是可以,可是常住,真心不习惯。
不过这种情况很快会好,当年查没的一些产业还是会归还给主家的。别的不说,江家的产业多了,不会少了老太太一份。分不分放的,家里也不缺住的房子。
跟父母住了那么多年,在最难的时候给了父母生活的保障。如今电话联络又不麻烦,坐火车四十分钟就到了的地方,周末想去就去了,因此,不管谁跟谁分开,都不会太难过。而且,文心本来就在大学教书,如今她这样的年纪,在大学里就是骨干。她是学外语出身的,以前在外院,现在为了照顾父母,她调动了工作。冶金大学也需要外语老师,她直接调动过来了。房子要求本父母紧挨着。两个大套间门对着门,在一层楼的最里面。在走廊顶头的那一端,中间放锅灶,合在一块吃饭。
夏文心就发现自家妈这做饭,那叫一大手大脚。每次做饭,周围人都说呢,说“江老师,您真是阔绰,瞧那油放的……”
江映雪一点也不怕人说,“跟我家大儿子大孙女过惯了,动不动就放多了。”
说的人不知道他家大儿子到底是干啥出身的,瞧这做派。
反正老太太走了五天,林雨桐在办公室接了六通她的电话。一会子想起说把今年给俩孩子的棉袄还没上扣子,一会子又想起说给俩孩子的棉鞋做的毛鞋垫还剩几针。改明儿又提醒,说家里的兔子,你得记得喂。等你爸来的时候,给我带几只来,要活的,我搁在窗外头养。
那就养不成的。
把夏文心给笑的,“跟我过不惯了?”
嗯呢!过不惯。
别说走了的人舍不得,林雨桐自己也舍不得。不过,去县城这个,再快,也得把今年过了吧。林大牛去特聘这个外语老师,人家考的是俄语,俄语他也会,不过是后来这些年跟着老爷子慢慢学的。在一水磕磕巴巴的人中,他这就属于出类拔萃。这是直接入编制的,说了,报道时间等通知就行。
四爷把今年的这一拨忙完,果断的把手里的差事扔了。公社新领导一上任,煤矿跟农场换了一拨领导之后,白校长就一个调动函,把四爷从岗位上直接调开了。至于再叫谁去管,反正跟四爷无关了。
反正是周进宝倒台了!灰溜溜的滚下来的。
郭庆芬这回没提离婚,反倒是带着郭庆芬回来了,要住回村子。
住就住去呗,跟四爷和桐桐也没关系,爱怎么着怎么着,那院子是当年给金元福分的,咱们也说不着。
谁知道郭庆芬把人都带回来了,金元宝跟吃错了药似得,堵在门口不叫进门,“妈,你要住,那我不拦着。可别的男人想住我金家的房子,那休想。”郭庆芬皱眉,“这是老三的房子。”
“那就等老三回来你再进。”
难堪吗?特别难堪。
七妮抬手就打金元宝,“你疯了?你拦着妈干啥?”
金元宝只不言语。
郭庆芬反倒是嫌弃七妮打儿子,“住手!打他干什么。”她走过去,看着大儿子,“妈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你这么拦着我?”
金元宝蹲在地上,抱着头不说话。
金元才也觉得金元宝这行为莫名其妙,“到底咋的了?”
金元宝头埋的低低的,谁也不搭理。
七妮一把将他手里的钥匙抢过来,“熊样?吃撑了吧你!”说着,就要开门。
金元宝从身后摸了镰刀指着七妮,“你要是敢开门,我今儿就死这儿。”
七妮不可置信,“你拦的是你妈!”她愤愤的将钥匙扔了,“这是老三的房子,老三做主,关你屁事。老三在县城,回不来。我叫人无问问乔桥。”
乔桥才不浑水呢!她只说有病人,过不去。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问老三,她做不了主。
七妮又打发人叫林家兄妹三个,让他们劝劝。完了又来叫四爷和桐桐,问他们管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