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鹏生热情的跟周围的乡邻打招呼, 特别平易近人。像是老支书,他就双手递烟过去,“老叔, 您老身体可还好?有些年不见了?”
好好好!都好!
凡是上了年纪, 只要认识的,他挨个的问候了一遍。而后又找村里这些同龄的, 问人家这些年大队的收成, 家里现在几个娃娃, 日子过的什么光景等等。三五分钟的时间,跟大家打成一片。
新亲戚这边不敢说话,郭庆芬不住的想上前,但那边男人们围了一堆, 说的热火朝天,都听周鹏生讲这个农场的规划, “以后咱们就挨着了!正式工名额有限, 但这临时工是管饭的嘛!咱们大队优先, 才樊主任还跟美琴妹子说呢,说是从咱们村组织人手,妇女帮着做饭,男人们那得辛苦了,开渠开荒的活, 也需要大家搭把手。每天一斤杂粮, 现在就这个条件。”
那这也是大好事呀!
这么说着,人群不知不觉的就在移动着,然后动着动着, 男人们那一堆就移出了巷子,一直朝村口移去。
没人搭理郭庆芬, 好似刚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女人们凑到一块嘀嘀咕咕,不时的朝金家看一眼,这个事……咋说呢?脑子但凡清楚一点,也该知道。人家现在啥身份呀,你郭庆芬现在是啥身份?你这么弄,人家很为难,也很尴尬!你们之间是啥情分呀,他能为了你不管不顾的?
不能够,对吧?
人家现在愿意帮咱们生产大队,那就别弄的人家面上下不来。再说了,你就是跟家里断绝了关系,可你不还是那个出身吗?你横不能说你不是你那地主爹亲生的吧?这是村里,老人没死完呢,都知道的好吗?
不过到底是熟人,有人躲在暗地里看笑话,但也有像是锁子婶这样的人,厚道一些,不愿意叫人难堪。就主动过去递了台阶,说那七妮的爹妈,“媒人说媒的时候那都是说好的,对吧?如今把那么些粮食吃了,你们说不结亲了?成啊!我们元宝也不是娶不到媳妇。反正一共吃了一百七十斤粮食,这都是我亲手称过的。你们把粮食还了,这事就当没有过。你们要是不还,也别当咱们好欺负的。”
钱老师就道:“老哥哥,老嫂子,能结亲的都是缘分,啥话也别说了,利索的把亲事结了。要不然,咱们生产队出面,给你们煤矿打电话,得叫你们领导来领人了。这事搁在哪儿,都没理不是?”
张寡妇就在外面吆喝:“跟他们说啥呀,直接打电话,要不然咱都去煤矿上,吃哪儿住哪儿,讨说法去。我还不就不信了,他们领导不管?”
一家子好要靠煤矿养活呢,哪里敢叫这么着。
张小美就道:“现在都什么世道了?还彩礼不彩礼的!这是什么思想?卖儿卖女呀!”
这话更可怕!
七妮妈马上道:“可不敢这么说,咱们就是来认认门的。实在是饿的很了,才吃的多了些。这么着,七妮我们今儿就留下了,这算是成亲。回头叫他们自己去公社扯个结婚证就完了。这粮食啥时候还,回头叫七妮两口子找我们……我们就是上闺女家吃顿饭,咋还就彩礼了?没有的事!家里的孩子多,人多……”
说着,拉着七妮爸就走,让后把七妮往后郭庆芬那边一推,“亲家母,我们这就走了。”
真走了!
七妮追在娘家人后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眼看要跟出门了,张小美往金家门口一堵,“可不能再跟了,你要是跑了,一百多斤粮食可就没了。没听你妈说吗?你现在是金家的人了,今儿结婚!”
七妮拽着衣襟,瞪着张小美,到底是一跺脚转身回了院子,然后看着元宝,“愣着干什么?连亲戚来了一口饭也供不起,你讨什么老婆!我也是倒霉,进了你们这个家……还愣着?你想冷死谁?屋子呢?我的屋子呢?”
金家哪里有多余的屋子?
原来的土坯房子金胜东住着呢,金胜利帮着盖的,也就有两间是住人。林雨桐听四爷说过,平时是婆媳俩一屋,四个兄弟一屋,金胜利回来跟侄儿和儿子一块住。至于金胜利和郭庆芬这两口子年轻的时候是怎么回事原主记忆里也没有,反正现在就是这么住着呢。
这猛不丁的扔下一个媳妇,住哪儿?
那这就不归大家管了,反正媳妇进了门了,就这么着吧。张寡妇揪住张小美就回家,出头归出头,一个村住着,抱团是肯定的。但没你这种出头的,你是不是犯傻。
林雨桐跟着大家一起散,林家这边所谓的订婚,全被带偏了,林美琴还想着叫她组织村里的妇女给做饭的事呢,别的事反倒是成了顺带的。
林雨桐就没见那个小郑说话,也没见小郑跟林爱俭交流,这就完事了。
本来打算大干一场的,结果全成了人家的戏。她跟林爱勤打了招呼,也就要走了。转眼一瞧四爷,四爷被金家人叫到金家去了,她也没等他,溜溜达达的往回走。跟钱老师顺道,她就说医书和针灸的针,“不知道从哪能找到,我想瞧瞧。之前我在部队,听一个蒙古姑娘说她见过用中医治好耳朵的,回头我写信去问问。可人家就是告诉了我穴位,我不认识也不行。”
钱老师就很感兴趣,“针灸那一套东西,你老关叔就有。不过从头开始学,你这学到猴年马月去了。回头你战友要是给你写信了,你把穴位告诉你关叔,他下针不比你强?”
他下针其实达不到效果的。但却能给自己一个借口叫自己糊弄住林大牛。只说顺着老关扎针的穴位帮着扎的,好歹有个由头。
不过,这就得确实的跟战友通信才行。
她利索的应了,“回头我就去问。”
回家的时候林大牛已经在家了,正关着大门在里面给兔子剥皮呢。一见林雨桐回来了,就道:“晚上吃肉!”
嗳!
然后林大牛又补充了一句:“大门关了,从里面插好。”
林雨桐:“……”防着四爷和杨建国又来混饭?
那要不然呢?那点粉条能跟粗茶淡饭等价互换,想换肉吃?做梦!肉是给我闺女留的!吃不完下顿吃都行,别人可没份。
可做饭的时候林雨桐也没真给做了,把兔杂和辣椒炒了一盘,那叫一个香。
四爷本来都到门口了,一闻见这个香味:N!识趣点吧,这个时候凑上去那是自讨没趣。
看来还是得挣钱弄肉啊!要不然这扇门不是总能敲开的。
回屋的时候杨建国正做饭呢,这小子挺会做的。人家杨建国见他回来却一愣,“没在家里吃了饭再回来?”“家里就剩点红薯了。”四爷凑到火跟前,“回来吃吧。”
杨建国顺手给锅里加了一瓢水,里面煮着红薯块,这就是今晚的饭了。
这边饭还没吃到锅里呢,就听见外面有人喊:“老四――老四――在没?”
里面还没应声呢,人已经进来了。
来的是金元才!
“金二哥,一块吃点?”杨建国忙把人往里面让。
金元才尴尬的笑了笑,“不了!不了!就是跟老四说句话……”
杨建国就道:“那我去抱点柴火……你们说话。”
四爷给拦了,“你盛饭吧,我们出去说。”
哥俩站在那么大的场院里,风呼呼的吹。金元才的脸都憋成茄子色了,“老四……那什么……我就问问,你这两天有空没,我想在学校边上也掏个窑洞,不用多深,就容身就行。”
就这事?
金元才迟疑了一下就点头,“啊!就这事了!”
四爷就道:“多叫几个人,一天就干出来了。再忙这点工夫也有。你定的哪天呀?”
“后天吧!”金元才就道,“后天成吗?”
成!刚才金家开会了,意思就一个:没地方住,新媳妇不乐意!
金家的屋子跟大多数人家的屋子都一样,进门就是灶,两边的房子住人。这一个新媳妇
跟好几个打光棍的小叔子住在一起,本来就别扭。再加上人家这七妮说了,“别人家那没人说闲话,咱家这可保不齐!我可不想叫我指摘我啥!”
这话戳的郭庆芬当时差点没厥过去。可人家新媳妇还说了,“要是不能满足我这条件,我现在立马就走,今天我就走,那我还是黄花大闺女,不耽搁我嫁人。可在你家过了夜了,我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金元宝当时就恼了,“那你就滚!立马滚!”
“滚就滚!这可不是我不跟你过,是你不想跟我过!”粮食还想要,没问!
老太太呵斥了一声,“都不许闹,树大分枝,必是要分家的。但寒冬腊月的现在把人赶出去,这也不行。”
七妮到底是退了一步,“过完年,过完年都得搬!”
四爷就没插话,他早搬出来了,跟他不相干。林元才过来说这个事,他也没疑心。
可把人送走了,金元福又来了,进来就一边搓耳朵,一边开门见山,“老四,妈叫我把上次给你送的粮食拿一半回去。家里等着下锅呢!”
四爷没说话呢,杨建国先说了,“不是……兄弟,那点粮食都吃了一半了。那剩下的一半你们都要了,他吃什么呀?”
金元福愣了一下,好似才明白金元才为啥回去蔫头耷脑的,不管自家妈怎么骂都不再过来找老四要粮食了。他挠挠头,“家里一口吃的都没有了。”
都给老大那败家的岳家给吃了。
四爷点了点放在筐子里的粮食,“都在那儿呢,拿吧。”
金元福手都摸到筐子上了,又收了回来,拿了几个红薯,“就这些了,奶和妈饿不着就行。我跟二哥明儿踅摸吃的去,年轻,饿一两天也没事。我跟你说老四,以后离老大远点。那就是个孬货,根本就收拾不住他媳妇。那种东西摁在炕上打一顿,什么毛病都没了。今儿才进门,你瞧这给折腾的。”
四爷也没在意,第二天早起他在门口远远的给桐桐打了手势,直接往公社去了。饿不着跟过的好是两码事,他啥时候也没叫桐桐过的艰难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