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也没看他给的是什么东西,只给他比划着小心些,然后给送到门口目送他离开。眼看着人走远了,老太太从屋里出来了,拿着个蓝布小包,里面一块一块的,像是装着窝头,“你爸呢?你看看,这怎么说走就走了……”
人家喊着要走的时候你也没说不叫走呀!
看来,林大牛是自己的爸没错了!
林雨桐利索的从老太太手里把布包夺过去,这个年代最缺的就是吃的,这是要叫带点干粮?好啊!她抓手里撒丫子就跑,“我给我爸送去!”
老太太还没反应过来呢,人走跑了!
林雨桐是硬生生的追了七八分钟,追到村口了,才给追上了,然后把干粮塞给他,“天不早了……”她指了指天,“要赶路,就赶紧吧!”
这空气里并不见黑灰,想来煤矿距离这里有些路程呢。这全靠两条腿赶路,可不敢耽搁。
林大牛乐了,取了两窝头塞闺女手里,然后背着布包走人了。走一段回一次头,林雨桐也站着没动,直到人上了大路,她啃完了两个窝头,这才重新折返。低头看看手里林大牛之前给她的东西,两张粮票一共五斤,还有三块钱。她给装好,就赶紧往回赶。
刚才那段时间,她靠在村口的大树上,闭着眼睛努力的寻找原主的记忆,真的是一点也没有。
这就尴尬了!
那一家子到底跟这原主父女俩是什么关系?
叔伯?
闹不懂!但不管啥关系,那都是唯一一个落脚的地方。如今也没别的地方去,更去不了别的地方,先回去再说吧。
回去的时候灶膛里火正烧的旺,两个大姑娘正在灶膛间忙碌。锅里是玉米茬子粥,锅边贴着饼子。那边矮个子的姑娘正切咸菜呢,刀工不错,咸菜丝细如发丝。
在外面站了这半天,得暖暖。只灶膛跟前最暖和,她坐了过去,也不主动说话。
高个姑娘搅着锅里的粥,说林雨桐,“给你埋着红薯,差不多得了,扒拉出来吧。”
林雨桐顺手给扒拉出来了,右手不能用劲,单用左手就挺费劲的。
这姑娘扔下勺子,“这是伤没好呀?”
林雨桐含混的应了一声,“养个十天半个月的,按照大夫开的方子抓两幅草药就好了。”
矮个的姑娘赶紧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方子呢,我去给你上村头抓去。”
我还没写呢,给不了你方子。她只得含混着道:“还得找,等明儿吧,也没那么着急。”
那一直不会好好说话的妇人掀开帘子出来,“当时当兵,我就说叫你二姐去,你爸非坚持叫你去。你倒是有你二姐的机灵也行呀!一根筋的玩意……就你能耐,就你会救人!咋不塌死在外面,还算是烈士呢!”
自动过滤掉难听的话,大致明白了,这姑娘是救人受伤的。
林雨桐的眉头微微皱起,这要是亲妈,说出这话也能算是恨铁不成钢。这要不是亲妈,是婶娘或是伯娘,那这就很过分了。
她这一皱眉,这妇人好似更生气了,“怎么了?说的不对?!你爸那点人情,给你换机会了。给你机会你都抓不住……”
那老太太在里面拦住话头,“好了!嚷嚷什么,也不怕人笑话。爱勤,饭得了吗?吃饭吧!”
高个的姑娘立马应了,“得了!饭得了。”说着,赶紧推着林雨桐进去,“洗手,洗手去。洗了手吃饭!”
里面墙角放着洋瓷盆子,老太太正从壶里给里面倒热水,“洗手!”
林雨桐过去洗手,跟木偶似得,不言语,只搜集信息。
炕上的青年就道:“丫儿,别往心里去。妈就是那性子,你越是不言语,她越是骂的厉害。”
林雨桐笑了笑,“没事,没往心里去。”
她洗了手,心说,看来不是叔伯关系。不过这妈到底是亲妈还是后妈?总不能是后妈吧?!如果是后妈,那这也分情况的:是对方带着拖油瓶嫁进来还这么跋扈?还是自家爸带着自己入赘进来的不得不受气?!
可也不对!今儿的饭菜丰盛,两个姑娘和这青年都对自己不错,说实话,这家庭要是重组,父母关系不和谐,孩子们之间很少这么和谐的。
所以,林雨桐心里有个初步的判断,林大牛闹不好只是自己的亲爹。对于其他几个孩子来说,怕是后爹!
也就是说,是这个很凶的女人,带着三个孩子,跟林大牛结婚了,然后两人生了自己。
而这个老太太,不像是林大牛的妈,要不然不会迟一步才送出干粮来。那这是谁的妈?!自家这个亲妈的亲妈,还是自家这个亲妈的婆婆?若是亲妈,那很可能是女方嫁给林大牛的。若是婆婆,很可能林大牛是人家老太太给儿媳妇招赘来的续儿。要是如此,自己跟着老太太其实并无任何关系。
心里这么猜测着,话是一句不肯多说。
今儿的饭菜丰盛,只凭着晚上的饭还有干粮,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贴饼子宣软,加了细粮了。夹了咸菜,她一口子吃了仨。再喝了两大碗包谷茬子粥,也就塞饱了。
吃了饭,那个爱琴和爱俭的姑娘刷锅洗碗去了,林雨桐也要跟着去,这女人就道:“你坐下,我有话说。”
林雨桐就坐回去,等着对方说话。这女人盘腿坐在炕上,手里拿着小扫帚一下一下的扫着很干净的炕,然后才道:“你回来的时候领导都跟你说了吧?”
不记得东西就是这点不好,有时候吃亏你都没法去反应。就像是现在,她压根就不知道对方说的啥意思。因此,只含混的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这女人手里小扫帚扫的更快一些,“之前你伤的重了,家里来了好几位领导。其实,叫你回来是我的意思,我说不给部队增加负担……”
不增加负担?那就意味着彻底回来了?
林雨桐的头又隐隐作痛,眉头不由的皱起来。
“你也不想想,你春上才去,不到一年,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旧营房被雪压塌了,你跑你的就是了,回去救什么人……结果人家跟你一块走的那个韩红英没事,你被砸了……你这以后便是留下,也是混两年就得退伍回来。这就不如现在立功回来,能安置个工作。正好人家领导觉得亏欠,你哥明年春天入伍的时候人家照顾照顾……”
那青年气道:“妈,你这不是胡闹!我这身体……去了更是给人添麻烦。”
“那部队不也有写写画画的活,到底是轻省。咱有这机会……”
那小个子姑娘撩开帘子进来,拉着脸袖着手靠在炕边,“我就知道,妈你说来说去的,都是为了尚德。人家再是写写画画,可当兵的也不养病秧子……”
“爱俭!”老太太将盆子重重的放在架子上,“胡说八道什么?”
林爱俭也知道失言了,扭过脸不说话。
“二姐!”那青年咳嗽了几声,“我知道,你想去。可我的意思,还是叫四丫去。胳膊养一养,养好了便好……”
“谁想去了?”林爱俭红着脸,扭身甩帘子出去了:“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我不管。”
谈话无疾而终。
天慢慢的黑了,风吹的窗户纸哗啦啦的响。屋里的温度都下来了。
老太太催着林雨桐,“过去睡去吧,早早的歇了,赶了两天的路了。”
林雨桐起身,往对面的屋子去了。这边的屋子也不小,点着个煤油灯,被窝已经暖上了,这姐俩一个在灯下做鞋垫,一个捂着被子蒙着头,不知道睡了没睡。
林雨桐的被子是带回来的那军绿色的被子,铺在最暖的位置。她先去了厕所,回屋赶紧上炕。
林爱勤就笑,“有尿盆呢,瞎跑什么?”
“不习惯了。”她说着,把军大衣盖被子上,把外裤外衣脱了,穿着制式的秋衣秋裤往被子里钻。躺下了,心里就开始纠结。你说这是回部队好呢,还是不回去好呢?四爷到底在哪呢?若是在部队,自己这一离开……
心里这么思量着,就把硬邦邦的枕头挪了挪。这一挪,才发现边上放的军绿帆布包。
对!原身背着的,在大衣里面。之前回来的时候把这玩意取下来过,原来被收拾到这里了。她翻身趴下,把包里的东西翻了翻。
没多少东西!很简单的几样。
一个小本子,封面盖着‘奖’字,本子上别着一支钢笔。翻开里面,里面夹着一张照片,应该是刚到新兵营的时候照的,可惜她没发现镜子,从照片里都找不到自己。而后本子上记着战友的联系方式,有部队的,有各人的家乡的。这些东西能记个十几页,后面都是空白的。倒是封皮里夹着几张全国粮票,加起来也就十几斤的样子,零零散散的,估摸着应该是战友给凑的。
她把这东西放好,再看其他的。其中一个信封,上面没写东西,应该是专门装重要东西的。
打开来一看,完蛋了!没有选择,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里面是因伤复原通知和证明材料,其中包括户口关系、粮油关系和组织关系。
再就是几张奖状,还有小半卷卫生纸,这东西可能是路上备用的,其他的再就没有了。
其他有价值的,就是里里外外的衣裳,身上盖的被子,还有一军用水壶。
这些东西林雨桐不是很在意,她在意的是那些通讯联络本,还有这些奖状。因为奖状上有时间呀!之前这原身的妈说,原身是春上去的,那就是说前后不到一年。
奖状上的日期分别是六八年五月四日,六八年八月一日,六八年十月二十九日。
那么现在就是六八年。
林雨桐皱眉,将东西整理好放好。看似时间线有重合,可不一样的生活环境家庭条件,能叫人活的天差地别,所以,她一点也没有那种刷老剧本的窃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