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在一边就笑,“傻话!这琴是乌四海为天母娘娘做的……”
天母娘娘那般的女子用这样的琴,倒也合适。
“只是当年你们外祖母用这琴的时候年岁还小,怕也是不能驾驭。后来老王妃跟我提过一句,我也以为这琴就收起来了,老王妃怕睹物思人不肯再拿出来……却不想给了别人。什么时候的事我都不知道……”
听这语气,是笃定这把琴就是‘比钟’。
孙氏看桐桐,“你可听说过关于这琴的事?”
桐桐摇头,“便是听过,那不甚要紧的事我也忘了呀!这琴就算是现在拿出来……又怎么了?看对方求什么应了便是了,还能翻出什么浪来?便是老王妃的什么人,又怎么了?老王妃作古了,到了我们这一代,早不在五代之内呢。那乔家姐妹还在长安呢?这个关系总亲近吧?又如何呢?理她作甚!”
孙安平哈哈就笑,对蒋平道:“听见了吗?理她作甚。”
蒋平也跟着笑,“小郡主说的是,臣知道了。”
说笑了两句,蒋平起身告退。
剩下自己人了,皇后才出来。手放在琴弦上,眼里有些怅然,而后推给林雨桐,“我也没这个弹琴的雅兴了,你带回去吧。”
这就完了?
林雨桐乐了,“那我可真带回去了?”
给你便是你的了!
皇后又看林雨柳,“回头把凤尾琴给你,那个适合你。”
林雨柳赶紧应了,很欢喜的样子。
孙氏才道:“外祖母的娘家……”
皇后轻笑,“这时间真是可怕,没有什么真相是不能掩埋的。这琴也不是因为我弹过,老王妃才封存的。恰恰相反,我翻出这东西的时候,它本就是封存起来的。我找出她的时候很诧异,就跟桐儿刚才一样,随意的扒拉了一下,琴声惊动了我母亲。她训斥了我,大发雷霆。从此以后,都不许我学琴了。不独我,是府里不能见琴声!”
你都不会弹琴,那你之前找这把琴干什么?
皇后就笑,“有人想试探我究竟是谁!进贡的东西样样俱全,但就是没有琴。便是凤尾琴,也是我说要找琴之后,才有人进献上来的。”
而后,这把琴就出现了。
孙氏把目光落在这把琴上,“这琴的背后,还有事?”
皇后的手摁在琴弦上,没叫琴发出声响,“我也是当年从一些老仆的嘴里知道一些往事。当年,你外祖母确实有个妹妹从老家来投奔,不知道最后怎么就恶了她……据说被你外祖母强行婚配了出去,婚配的人选颇为不堪……”她轻笑一声,沉吟片刻就又道,“当年不过听闲话,这些事你外祖母不让人说的。如今看着这琴,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了。你外祖母的妹妹一定非常美貌,在你外祖母身边,进出宫廷自如,而后怕是跟乌四海有了情愫……此人一定非常擅琴,乌四海不惜将给天母娘娘的琴赐给了此人。此事,便被你外祖母知道了。她对天母娘娘有多忠心,你该知道。连这个亲生女儿都能舍,还有什么不能为天母娘娘舍的。若亲妹妹勾引了天母娘娘的丈夫,两人有了苟且,那我母亲对她妹妹做出什么事我都不奇怪。这也就解释了为何此物在王府,却一直被封存不许人碰触……只是后来,她老人家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把这东西又给人家了,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这也是往事了,知道不知道的,有什么关系?也影响不了现在!
“为这个把我们叫进宫?”怎么那么闲呢?!
白眼狼!
“叫你们进来,是问你们,南山围猎,你们去不去?!”
秋猎吗?去呀!
林雨柳沉吟了一瞬,“我就……”
“去吧!”孙氏就皱眉,“你一天天的,躲在府里做什么?当年的事该过去就过去了,笑就畅快的笑,哭就畅快的哭。若是蒋十五对你不好,便是和离也只有你开口的份。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个不爽利的丫头来呢。整天的端着!”
越说越过了!
林雨桐赶紧拉了林雨柳就走,“不听娘嗦了,姐,咱们走!”然后一手抱着琴,一手拉着林雨柳直接出门。
姐妹俩出去了,孙安平便道:“当年这婚事到底是错了!”
“爹,您说什么呢?”孙氏就道,“这什么婚事不得自己经营呀?事本也没那么复杂,她若是能好好的跟蒋十五沟通,两口子能拧成一股绳,蒋家便是使出浑身解数,又能拿他们怎么办呢?她怨这个怨那个,唯独没想着问题该怎么解决。有些事上能依靠,有些事上依靠谁也不成,别人越是插手越是坏事。也是当年……跟着她大伯娘说的大家宗妇之道,如今换了身份了,她倒是做什么都做的不像了。说是宗妇吧,做不到笼络亲族。说是皇家贵女吧,又张扬肆意不起来。反倒是不如桐桐,做媳妇像媳妇,做贵女像贵女。”
林雨桐在马车上也这么说林雨柳的,“至亲至疏是夫妻。可到底是至亲还是至疏,不是一方能决定了。他若不善交流,那边得有人主动去交流。两口子之间,彼此抻着,那又何必呢?”
林雨柳看着窗外,突然问了林雨桐一句:“你说当年早产,他当真不知道吗?”
“想知道,你便去问。”林雨桐就道,“把你心里那些所有的不痛快,都说出来。不要放在心里猜疑!你问了,他答了。他答的是真话,那事就过了。他答的便是假话,你也不能知道。但只要他说出口,那你就去信他。等哪一天发现他撒谎了,那便该决断了。而不是这么着吊着,谁看着都难受。”
林雨柳没说话,只笑了一下,“人跟人不一样。我不是你,也成不了你!我们不是你们,也成不了你们。谁的经验都解决不了别人的问题……”
林雨桐:“……”这话还真有道理!就是吧,看着人难受!
得!那就不说了。
她先把林雨柳送回去,结果到家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马车上没标识,她也没管。许是谁家的管事来送帖子的也未可知。她坐在马车上直接进了侧门!
结果才坐稳,外面就来禀报,说是客人拿着蒋家的帖子在门口等着呢。之前已经来过,递了一次了,当时就告知她人不在,结果人家没走,只在外面等着,如今又递了帖子进来了,“您看,见是不见。”
拿着蒋家的帖子?
林雨桐便觉得有意思了,“请她进来吧。”不用问都知道是谁了,必是那位董玉璇姑娘,上门求医来的。
自己会医术这事不是秘密,宫里用的养生方子也丸药都是出自自己之手,这个是瞒不住宫里的太医的。大家也都知道,自己这些年一直在研习医术,很有些建树。但就是不对外看诊,不过医术是很不错的。
这名声在一定的圈子里都知道。因此,这位拿着蒋家的帖子找上来倒是不出奇。
林雨桐没在金家接待,“去郡主府吧,将人带过去,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她在家里随意惯了的,换了身家常的衣衫,到的时候对方已经在客厅里了。一个漂亮到精致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更精致的女娃娃,后面跟着个老嬷嬷,怀里抱着个包裹的很严实的孩子。
对方一见来人,立马站起来,“见过郡主。”
“免礼!”林雨桐进去坐在主位上,别的不多问,只招手,“把孩子抱来我瞧瞧。”
董玉璇抱了孩子赶紧过去,“劳烦您了。”
包被里的孩子有个两三岁大小的样子,面黄肌瘦的。又外人靠近的时候也只是掀开眼睑无力的看了一眼,就又闭合上了。林雨桐皱眉,而后搭脉。孩子的脉不好摸,那得看是谁摸了。她摸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就收了手:“这孩子是早产来的!”
是!
“七个月多一点。”
“你不是孩子的母亲!”林雨桐笃定。
董玉璇红了脸,“这是小女的侄儿侄女……”
“孩子的母亲出身不干净吧?”她这么问道。董玉璇这次是真愕然了,“您……您知道?”
“水银之毒,胎里带的。”
董玉璇抱着孩子扑腾就跪下了,“求您救命,这孩子是董家唯一的男丁了。”
林雨桐摆手,“他是谁对我来说不重要,你是来求医的,他是病人这就足够了。但凡疾厄求救者,医者不问贫富贵贱,不看长幼妍蚩,不论怨亲善友,尽皆待之如亲。”说着就起身,“你跟我进来吧。”
里间更暖和。
“把孩子放在榻上,包被衣服解开。”
林雨桐说着,就去取了银针。
董玉璇没有半点反应的时间,只能跟着对方的节奏转圈圈。
林雨桐下针,行针半个时辰。然后开了方子,“这方子三天可见效,五天便基本能拔毒。可孩子尚幼,胎里带来的病症非一种。其母是服用过绝子汤药之后意外得此子的,本身母体受损,在受孕之后坚持服用了避子汤时间太长,这孩子能保住命当真算是命大。但也差不多毁了孩子的根基了。需得慢慢调养!若只是调养的话,善于调养的大夫很多,你可以博才众人之长试试。毕竟一些老大夫见过的病症多,我只能说,这个孩子的命我保住了。其他的,找些擅于小儿调养的……长则十数年,短也得五六年才能将之调养过来。但终其一生,他都比别人孱弱一些,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
董玉璇连忙道谢,“郡主的意思小女知道了,能救回他的命,小女已是感激不尽。”说着,就又跪下叩首,还拉着一直乖巧的站在边上的小姑娘,“快!给恩人磕头。”
小姑娘眼睛乌溜溜的,睁大了眼睛看着林雨桐,而后跪下叩首,“谢恩人。”
林雨桐笑了笑,受了礼,把孩子包好叫她们抱走,“孩子需要休息,我就不留姑娘了。”
董玉璇把孩子给嬷嬷,“嬷嬷带着孩子现去马车上等着,我随后就来。”
那嬷嬷应了一声,接了孩子抱了,那小姑娘听话的自己拽了嬷嬷的衣襟,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里面没人了,董玉璇才道:“小女求郡主一事。”
林雨桐皱眉,没言语。
董玉璇从袖子抽出一个册子,“这是连同‘比钟’一起东西,是老王妃赠与我家曾祖母的。她老人家过世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将这东西交还给庙学。只是不巧的很,祖母才过世,家兄便一病不起,家中无人支应,又有两个稚子需要照顾,便一直没机会。本应给当地的庙学分学的,可这东西……太多了,财帛动人家,我怕……因此,暂且留在手里。没几年,家兄也去了,只留下我连同侄儿侄女……正好,要为侄儿求医,这东西就顺手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