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冷的,哪怕身上穿的是最厚的,也扛不住这样的天。她不敢睡,这样的天睡着了,才真的要命了。这一走又是大半夜,马车终于停下来了,外面只有个粗嘎的女声道,“下来吧!”
腿脚都冻麻木了,她摁了穴位才起身掀开帘子,外面昏暗中能看见满世界都是暗沉的白,地上全是雪吧?
“下来!”
声音不带半点感情,语气明显带着催促。
林雨桐站在车辕上,能看见前后都是马车。她想先看看四爷有没有下车,就觉得身侧一股大力拉扯,然后自己重心不稳,整个人就往车下倒。
她几乎是本能的就想抬手护着头,可到底是放弃了,就那么直直的往下摔。幸好,下面就是厚厚的积雪,人一摔下来,整个埋雪里了。脸上嘴里鼻腔里都是雪。
被呛的激烈的咳嗽了起来,像是无法忍受似得。
但其实没那么难受,她不弄出声响,四爷也不能知道她到底在哪。果然,这边的咳嗽声还没落下,已经有人奔着这边来了。她挣扎着起身,来的正是四爷。
四爷拽着她起身,将雪给她拍了。两人站在马车边,看见前后好几辆马车里都有人被推下来,有些甚至于是直接扔下去的。
这距离不远不近的,半夜里这根本就看不清楚谁是谁。可身边的马车动了,把人放下,马车又继续朝前走了。
四爷攥着桐桐,两人都站着没动。看见前面一人好似想钻到马车下面扒拉着被带走,结果被人一鞭子给甩下来,发出一声闷哼声。
站在原地,看着马车一辆接着一辆过去,林雨桐数着,前面不知道有多少个,可是路过她的就有三十二辆。这一辆车哪怕只一个人,这也几十号人呢?周围都是白茫茫的林子,就把人仍在这里了。
那林子里,隐隐的还能听到狼嚎声。
“这是哪儿?”林雨桐低声问四爷。
“京郊附近,能有这样的荒郊野岭,还能听见狼叫,只有一个地方……”
林雨桐一把拉住四爷,“这是前朝的皇家猎场?”
对!
在本朝,这里的用处只有一个。
四爷低声道:“我怀疑――这才是真正的天选!”
后来的庙学,是改良过的。若是能在庙学里把该甄别的人甄别出来,就不用这么残酷。但如果不能,这天选场还是要开的。
这里,最能激发一个人的潜能!
人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该露的不该露的都会露出来的。
正说着话呢,就听见远处一声尖利的叫声,顺着声音看过去,一群不知道是狼还是狗的东西,闪着绿油油的眼睛奔着这边而来。
四爷一把抓着桐桐,“走!”
这一声还没落下,更多的尖叫声响起,然后本来站在路边相互打量的人,这会子全四散着跑开了。猎物开始移动,会叫这些猛兽受刺激的。可人的奔跑速度哪里及得上猛兽。
来不及了!
“带武器了吗?”林雨桐问四爷。
能不带吗?匕首在鞋底子里,自己藏的。四爷递给桐桐!
林雨桐没要,这情况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为的意外故意冲散两人,很不必用四爷的。她抽了头上的簪子,跟四爷背对背站着,可却是像猫在四爷背后一样。
两人不跑,但两条豺狗还是跟了过来,对着两人呲牙,发出低吼声。
对的!这不是狼,是豺狗!
可豺狗一般以围攻为主,这次却分散开来,逐个的追逐目标。
这不正常!
林雨桐先想到的是药,她将身上的披风解开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团成一团,将披风朝豺狗扔了过去,果然,两条狗跟疯了一样扑向披风,
“车上没有药物,应该我被推下马车是时候,那车夫碰过我的披风。”
四爷恍然,用匕首刺啦一声把袖子最外层划拉下来,这里也是唯一一个被人碰过的地方。将这布片裹在雪团里扔远,然后拉着林雨桐就一点一点朝后退。
边上是林子,林子的树得有接近百年没人动过了,各个有合围那么粗,想上树着实是有些困难。
四爷站在下面,“你先上去。”
对于淘气的姑娘来说,会上树并不奇怪。她利索的攀爬,离地有个三米多的地方,有个不粗的树枝,她先踩着那个坐下了,得帮着四爷盯着下面呀!
四爷将匕首放嘴里叼着,转身才要往树上来,结果就见远处有两个人跌跌撞撞的朝这边跑,这也看不清是谁,只能听见一男一女两个声音传来,都在喊救命。
两人身后跟着两条豺狗,本来撕扯林雨桐披风的两条狗迅速放弃了原有的目标,一跃就朝这一男一女扑来。
这两人追到了四爷身边,身上到底被人撒了多少药粉!别说狗鼻子了,就是林雨桐顺风都能闻见。叫这两人扑到四爷身上,那完蛋了,身上的衣服都别想要了。这样的天没衣服,不得死人呀!
她只得松手,朝树下‘掉去’,顺势抬起脚,将两人从四爷身上‘巧合’的踹开!
谁知道这时候求救的男人说话了,“四儿,是我啊!”
谁呀?
四爷真认识,“大姐夫?”
嗳嗳嗳!是我!
何二郎险些哭出来,这会子真躺在这里起不来了。却没说跟着他一起的姑娘是谁!
两句话的工夫,豺狗扑上来了。四条呢,眼看着活人被咬死吗?
林雨桐躺着没动,狗一过来她就扑上去抱住狗头,然后用簪子戳进狗眼,却下嘴咬着狗脖子不撒手。抱着狗翻滚的时候瞧见四爷能自顾,已经宰了一条了。
可何二郎还是觉得他的压力没小,小舅子好像不如他家娘子有能耐,这完犊子了,今儿这是要把命搭在这里了。
边上拉着他不撒手的姑娘闭着眼睛哭嚎,林雨桐咬死了一条狗,吐出了一口血,然后拽着那姑娘的披风,这姑娘只觉得快被勒死了。
林雨桐喘着气,“披风――扔了!”
何二郎这才反应过来,直接抬手帮忙把这披风给解开了,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这姑娘拉的翻过来,林雨桐趁机抽走了披风,兜头盖在最后一条狗的头上。这狗顶着披风跟疯了一样窜到林子里。
四爷解决了两条狗,看见桐桐一身一脸的血,这会子正蹲在边上把雪往嘴里塞,然后用雪清理身上沾染的雪。
何二郎还躺在地上喘气,四爷拉他:“能爬树吗?”
不行!
不行也得起来,“血腥味马上就能把狼招来!”
那能去哪?
先起来再说!
那个姑娘颤颤巍巍的起身,“我走不动了,叫我上树吧!”
身上没有披风,在树上一直呆着等着冻死吗?
走!不能停下来,不找到安全的地方都不能停。
四爷说着,拉起桐桐就走。
林雨桐一辨别就明白了,四爷是朝着西北方向走。西北是乾位,乾代表天。若是猎场有行宫,必在西北方向。
何二郎紧跟其后,感觉能喘死过去,可脚下一点没拉下。林雨桐听见他提醒后面的姑娘,“公主,现在谁也顾不得谁了。您要能跑,就跟着,您要跑不了,草民无能为力呀!”
宫里这么大的只有一位永安公主,贵妃所出。没想到连她也没能逃过宿命,反而被更狠的对待,那披风上的药量足到人都闻见味儿了。
真没人管了,公主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一边哭着,一边还得朝前拼命的奔跑。
这林子里,一会子被枯树绊到了,一会子被雪下的藤蔓给缠住了,要不然,就滑到坑里还得人把你往上拉!这要不是有可以信任的人一块走,那真的十个里有九个人闯不过这一关。
何二郎气喘吁吁的,“能歇吗?我不行了!”
“不能!”四爷脚下不停,必须赶在天亮前找到行宫。现在是被狗咬死的人和被杀死的狗,这血腥味把野兽引过去了。等回过头来,人都疲乏成这个样子了,根本就没活着的机会。
这一奔跑,就是整整一夜!
天微微亮起来的时候,可以看见林子露出来的一角屋脊!
到了!到了!眼看就到了!
天放亮了,四个人奔出来了。早已经破败的大片宫殿出现在面前,朱红的大门已经斑驳的不像样子,但因为是宫殿,看起来倒是坚固如昔。
四爷拽着桐桐靠近,轻轻一推宫门就开了。两人一脚踏进去,就愣住了。里面已经四个人了,在不大的地方里,四个人相互对峙。两男两女,瞧着身份,也都各不相同。
距离林雨桐最近的男子,脸像是被烧伤了,连头发都没了,整个人看着有些可怖。一身短葛的棉袄,看过来的视线颇为锐利。
他对面的女子头发披散着,到肩膀下面一些的位置。脸颊上一片胎记,面积较大,遮住了半张脸。胳膊上似乎是被豺狗啃下一块肉来,这会子还血呼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