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碗花被一声声关切的,一个个的恭敬的对待着,她觉得她之前脑子真是有毛病。跑去外地叫那么糟老头子捧着有啥意思?早就有个词,叫做衣锦还乡。为啥要衣锦还乡呀?那是因为你再牛,别的地方的人也不知道你。还乡就不一样了,你家祖宗八代大家都认识,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儿,在这些人眼里炫耀才是有价值的。
她也不违逆儿子,说回县城她就乖乖回县城。说给她买年货,她就不另外准备。要多乖巧有多乖巧,临走还给四爷塞了两包芒果干,“给孩子拿回去吧!这玩意还算稀罕。”
四爷没拿,“你自己留着吃吧。”
咋不拿呢?我这当奶奶的不能给孩子买吃的呀?!
我家孩子一岁半,就长了那么几颗牙。这玩意咬着费劲,嚼不烂,你倒是不怕孩子卡住。
他指了指沙发,叫她坐,有些话是要说在前头的,“不管你们夫妻的关系如何,母子关系,是断不了的。所以,你得安心,只要好好的过你的日子,不会叫你在经济上受拘束。没事了打打小牌,一年出去旅游那么三几次,这都不是事。等将来,找个人照顾你衣食起居,我们兄弟都能负担。”
我知道!我知道!
四爷却摆手不叫她说话,“你听我把话说完。刚才说的,只是第一点。而第二点,你也得记住了。别惹事!别轻易招惹谁,谁你也招惹不起。你要是得闲了,找以前跟你关系好的,多打听打听。看看是我媳妇好招惹,还是嗣明的媳妇好招惹。你要觉得你能招惹的过,你尽管去。”
杨碗花心里一突,她跟老家那些关系好的,并不是不联系的。她也知道,现在谁见了大儿媳妇都怕。今儿那么些巴结的人,冲着谁的她也清楚。
她的世界里,就金保国最了不起。可金保国之前巴结那些镇上的人呀,一个小办事员都巴结。大儿媳现在那个高度吧,她心里是发怵的。
比当时听说她在大衙门还叫人发怵。
至于小儿媳妇,去年赔了,今年就加倍的赚了,这种人那也是有大能耐的人呀。
同样的,她也招惹不起。
唯一好的是,大儿子大概是顾虑他跟他媳妇的名声,对她这个妈还有三分耐心。面上做个孝子的样子,为的是迷了世人的眼的。可小儿子吧,那就属于冷了就冷了。你病了,我花钱给你买药行,但叫我陪你打针,那对不起,没空。你要说没人陪着不行,他立马花钱找一陪护。自己生的自己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人。
自己在外面一个人过了一年的日子了,原本想的好,跟亲姐姐姐俩搭伙过,也有个伴儿。可自家姐姐那就是个啥时候心都不老的,到了这岁数了也安分不下来。那你说,这可怎么办?
她也不想在跟姐姐混了,她随便过她的去,爱怎么死怎么死去。
这不是自己就回来了。回来看大儿子的态度……原本想着是和软了,可这一是一二是二的,这不是和软了,这是之前没撕开脸说的话现在撕开脸说了。
可偏偏的,她没法子呀。
这会子沉默了半晌,也不给塞芒果干了,“那你回!赶紧回吧,再不回该晚了。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应该是真知道了,过年期间是不吵不闹。有人给她拜年带了东西,她都把人家的名字记下来,然后打电话回来说一声,并不动那些礼品。
一开年,她每周回来一次。但是不上家里,而是上厂里去。金保国这不是偶尔在厂里住的,铺盖啥的要拆洗,这也得有人做呀?
而且,这一开春,换季的衣服杨碗花给买回来了,给放好,也没纠缠,直接走了。
钱果果就找林雨桐:“咱们这婆婆这回变聪明了。”
林雨桐也笑,这种事怎么说呢?人得找到自己的定位。
金家要说缺啥,现在是真不缺。唯一不方便的就是金保国的很多事,儿媳妇不能代劳,儿子又管不了那么细致。老太太又管不了那么周到。像是金保国外面穿的衣服,钱果果也买,林雨桐也买,出去了是体面。但里面的衣服呢?对吧?内衣鞋袜,洗洗涮涮……杨碗花这回改人设了。奔着贴心体贴这点来了,要是能这么着处着,说实话,真是一家子的福气。
最好她套着这层皮一辈子被撒手!
金保国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不能叫这女人添乱,就得适当的吊着她。估计这一年,他也反思了不少,也学会怎么拿捏杨碗花了。早前呢,是一言不合就冷言冷语不搭理。现在人家不了,杨碗花给他买了衣服,临走金保国就多给杨碗花两百块钱,“你怎么也买一身。”杨碗花过来给他洗衣服,他嘴上说,“放着吧,有小洗衣机,我在里面转转晾晾就干了。你在县城也别自己洗了,有洗衣机不也得自己动手吗?你送洗衣店吧……”然后又开了两百块钱。
这么一软吧,杨碗花可委屈了。大半辈子了,都没这么热乎过了!
但她要是想进一步了,基本是金保国也不干了!他觉得杨碗花是那种‘远之则怨,近之责不逊’,这个尺度的把握上,一定得到位。
所以杨碗花就觉得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时候过来相亲的时候,去的是郭家,看的是郭永刚,可她一眼就瞧中了金保国。
可金保国瞧不中她!郭家当年出的起彩礼,郭家当年也不在乎她们家名声不好。
是!杨家名声不好,特别不好。自家姐姐是当姑娘的时候就这个那个的,被人给逮住的那种。自家妈是连着改嫁了三回的,也是风评很不好。当时愿意娶她的人真不多。郭永刚当年长那模样,但在煤矿当临时工,脑子还挺好使的,偷摸的攒的钱不少。她这才嫁了。她是没一天瞧的上过,那时候是满心满眼的都是隔壁的金保国!
盼着他能看她一眼,盼着他能跟她说句话。真的!说那一句话,够她美三天的。
现在就是这样,他温言细语的,她觉得比啥都强。以前以为人在被窝就行,可现在她觉得不对,不是那么一码事。就像是金保奎一样,进了红秀的被窝了,可最后保的还是放在心里的人。
杨碗花这一来一回,进进出出的时间长了,大家就都笑:“你们俩口子闹啥西洋景呢?”
“没听过先结婚后恋爱呀!”杨碗花回了人家一句。
大家彼此交换了一下神色,心道这杨碗花是不是个二百五呀。半开玩笑的取笑道:“先结婚后恋爱的听过,可像是你们这后的,没听过!孙子都满地跑了,闹啥妖呀!”
咋就闹妖了?
杨碗花觉得自己跟卢淑琴现在平等了,她一生就缺这个恋爱的过程,没想到到老了,男人补偿给她了。
于是,人家现在回来还主动跟卢淑琴打招呼,给孩子还专门织了毛衣,“没你织的好,但这个月份穿着正好。”
把东西放下,也不管你喜欢不喜欢,人家扭身就走。
卢淑琴看着杨碗花的背影,站着没说话。林有志一见她这样就慌,“不想给孩子穿就不穿……”孩子缺衣服吗?
不是这个!
卢淑琴看着林有志,“你说人一辈子啥最重要?”
林有志:“……”我一天天的还得陪你伤春悲秋。
卢淑琴也不指望林有志回答,只道:“真心难得!”
那是!这道理谁都懂。
卢淑琴就说杨碗花,“那你说她这一辈子,谁对她是真的?”
男人?子女?或者是她的父母和其他亲人?
男人和子女就不说了,这就是眼皮子底下。金保国对杨碗花的态度是为啥的,卢淑琴看的清楚的很。那杨碗花还有谁呢?
父母?父母要是对她好,当初就不会把长得很不错的闺女嫁给郭家,当时那可是五百块的彩礼。
她姐姐?真跟她姐姐好,就不会半路回来改了性了?
卢淑琴就问说,“你说这样的人,过的可怜不可怜?”
可怜个屁!她一辈子不缺吃不缺穿的,她可怜?
卢淑琴一愣,也是!我现在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这是日子消停了呀,啥心都不操了的缘故。她就皱眉呀,“你说我该操心点啥?”
林有志哄她都哄出经验了,顺后把电话递过去,“给桥桥打电话,催催他,谈对象没有呀?干啥呀?打光棍呀!这是你该管的正经事。”
对!卢淑琴一拍手,没有比这更正经的事了。
说着就把杨碗花给孩子的毛衣放一边,忙活去了。
但人家亲妈来了,释放了对孙子的善意,这当丈母娘的还是要让女婿知道的。
四爷伸手一结过毛衣就塞给桐桐,“收着吧。”
不是每个送来的礼都要用的,这个毛线挑的不好,有点扎手。还偏给孩子织的是高领的,这要是个大领口的马甲,叫孩子穿了也就穿了。这个一上身,孩子脖子和下巴就得遭罪。
咱不穿!
林有志逗孩子,“跟你爸说,这马甲谁给的?”
是想告诉四爷,他们没教孩子不好的话,真告诉孩子那是他奶奶了。
但是熊孩子给的答案不是林有志预期的,就见孩子那样斜着眼睛,又像是翻着白眼,手指还那样翘着,然后指了指门口,“……来了……”
哦哦哦!懂了!就是这样式的一个人今儿来过了。
嗯嗯嗯!对哒!
把刚进门的钱果果逗的不行,回去给老太太和金保国学,“这么大点的人,怎么那么精怪呢?”
那一边斜眼一边半翻白眼的样子,是杨碗花有点看不起人时候的表情。
金保国又是笑,又是恼,再见杨碗花的时候就说了,“你在孩子面前要收敛点,孩子啥也不知道跟着大人学成那样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