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太太拄着拐杖从后院上厕所过来, 见儿媳妇把她这老婆子的床单摔在盆里,心情就更不美丽了。这儿媳妇面上恭敬的很,但其实最嫌弃她这个老太太的就是她。
比如这洗衣服吧, 早些年家里都添了洗衣机了, 但是儿媳妇洗他们四口的衣服永远用洗衣机,洗她这个老太太的衣服, 永远是用盆先泡着, 泡的好洗了, 才多放洗衣粉搓搓就出来了。其实她也没多少东西要儿媳妇洗的。她三个闺女呢,每个闺女隔一段时间来一趟,被褥帮着拆洗缝上了才回去的。也就是腊月二十前后,小闺女说要来的, 结果下了雪了,就没折腾。二十多年, 这儿媳妇帮她这个婆婆洗大件能洗几回?往常的小衣服她也不麻烦人的, 内衣袜子的她自己!伸手就洗了, 又不是不能动。只外面穿的大衣服,确实是搓不动了。儿媳妇每次都用手洗,有时候还搬到门口洗,告诉人家对她这个婆婆有多好。其实呢?不过是嫌弃她老了,腌H了。
如今更是敢摔了?!水从盆里溅出, 这种天一冻上就滑的呲溜溜的。没看见她腿脚好好的大冬天出来都拄着拐杖吗?滑倒了可怎么得了。老太太当时没言语, 直接去了屋里。屋里有固话呢,拿起话筒给女儿们打电话:怎么的?过年了,也不说过来看看我这老太太臭了没有?养你们这些白眼狼有啥用呀!几个女儿也没多远, 骑着自行车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都能到的地方。镇子下面的村子, 能有多远?
都准备过年了,也都在家呢。大冷天的也没骑自行车,家家都是摩托车,女婿带着女儿,一个两个三个的都被折腾回来了。
大姑子小姑子的车停在门口了,杨碗花那一盆的脏衣物还没洗出来呢。
这是咋的了?来的这么齐整的。大年初二都要回来的,如今都腊月二十多了,要不了几天了,怎么都回来了?
今儿大儿子不在,上班去了。
二儿子倒是在,可他屋里有一台电脑,一般没事他都在电脑跟前坐着也不知道跟谁聊呢。这会子大姑子小姑子来了,她特别热情,喊儿子,“嗣明,赶紧的,去喊你爸,就说你姑姑姑父们回来了。”说着话,就把人往里面让,又是倒茶又是拿为过年准备的茶果。
金保国回来的时候堂屋坐了两排,“今儿齐整的很。”
金大姑就斜眼看了弟弟一眼,“妈说在家呆的都臭了!咋了?我们就差了一个月没来,连给老太太拆洗也做不了了?”
金保国就看杨碗花,脸色黑沉的很,“怎么的?没给妈洗?”
杨碗花不知道老太太啥意思,盆里泡着的马上洗出来了,她就说,“洗澡的话……家里洗肯定得感冒。这要过年了,去澡堂子洗澡的人多的很,我的意思是早上起早点过去,在澡堂子要个包间,我带妈去……”
“我可不敢劳动你!”老太太说着,就指着小闺女,“盆里是我的床单被罩,你看看被你嫂子摔坏了没有?要是没坏,你去洗了,别劳驾你嫂子了。要是坏了,你去给我买新的去,是你没过来按时拆洗,才被你嫂子弄坏的。这钱该你出!”
得!肯定是杨碗花摔打老太太的东西了,把老太太给惹了。
三姑夫直接掏了一张大票子给金小姑,“那就买新的吧。”大冷天的叫我媳妇用铁盆洗,我可不干。
金小姑连犹豫都没有就出去了。她也习惯自家妈了,啥话也没说。这就是老太太诚心想给儿媳妇难堪,谁说也没用。老太太这是要辖制人,也是这么逼着自家哥收拾这位嫂子呢。
说实话,这位嫂子自从进门,就跟她们这些姐妹没处到一起过。论起好,当然还是先前那位嫂子好。
这边从家里出来,一出门就见前嫂子体体面面的,穿着一件米白的长羽绒服站在门口跟村上的妇女主任说话,两人不知道说啥呢,看着高兴的很。她虽然也常来娘家,但说实话,几乎没咋碰见过这位前嫂子。都说她过的很狼狈,人疯的不像个样子了,可如今……这不是挺好的吗?
这位嫁到家里的时候,两位姐姐早嫁人了。但是她没有。她跟这位嫂子在一个屋檐下过活了两三年的,这会子不由的就朝前走过去,“嫂……”再叫嫂子不合适,她就恢复很早的称呼,“淑琴姐?”
“秋果?”卢淑琴愣了一下,“有些年没见了,都好着呢?”
好着呢!好着呢!
卢淑琴客气的笑笑,“那你忙你的吧,我跟刘大姐说会子闲话。得闲了去家里坐……”说着朝家的方向指了指。
金秋果真不知道卢淑琴搬到边上了,她僵硬的笑了笑,“那……那行,那你们聊,我出去买个东西。”
再回来就不见卢淑琴了,只看见隔壁半开着的朱红色的大门,再朝里看,能看见照壁,里面是个什么样就真瞧不见了。
她急着进去问自家哥那是咋回事呢,一进去就听见杨碗花的声音,“洗衣机……昨儿用了,这不是排水没排干净,又放在外面,排水管子冻住了……我还不知道用洗衣机轻省吗?能用当然用了。这样,我们马上买个洗衣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