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沧月眼底一片猩红，显然已在失智边缘，他几乎是踉跄着将掌中凝聚的无数冰霜棱刃扔了出去，目标并不是束樰泷。

仅一瞬，包裹浮空之亭的元神胞衣已被冰霜棱刃尽数绞碎。

阳光从白色薄雾中倾泻而下，不死神殿似乎又恢复了宁静，只是亭子近旁的锦花翠树已被方才的余威连根拔除，再不见踪影。

束樰泷实在懂得如何拿捏孤沧月——他怎舍伤害宋微尘，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可能。

“……你走吧。”

孤沧月扶着亭柱站定，背影极疲惫。

“走？”

“沧月大人，我费尽心思把你约回来，总不是为了自讨苦吃，怎会说走就走。”

束樰泷看着孤沧月背影，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嘲弄。

“你已然明白其中要害——既消解不了我，又不能杀我，而我却可以随时控制你的心智，你说，若是我让你跟那小丫头在一起时再次暴走发狂，对她强取豪夺，会不会很有趣？”

“你敢！！！”

孤沧月嘶吼出声，整座不死神山似乎都在微颤。

“你想怎么样？有屁就放！”

孤沧月怒火澎湃，心底却涌起一阵难言的忧伤，答应宋微尘去鬼市寻她，看来是去不成了。

束樰泷勾唇一笑，似乎很满意孤沧月现在的表现，

“沧月大人，别激动，我只想与你做个交易。”

.

宋微尘还想再看，画面却飞速切走，后面的片段零碎不堪，

孤沧月吐了很多血。

他将自己包裹进了层层叠叠的元神胞衣之中，整个不死神殿四野漫起浓厚的雾墙，与此刻的沧月府后院一样。

孤沧月意识迷离，口中却一直在唤她的名字，微微，微微……

从他的视角，她看到了无数个碎片化的自己。在无晴居的自己，在水街画舫的自己，在墨汀风怀里的自己，在夜宴那晚走在境主府的自己，在沧月府门口装雪姨卖傻的自己，在黑水之上昏昏沉沉的自己……原来，他一直都在。

……

明明作为客体经历了许多，现实里似乎却只是一瞬。

宋微尘回过神，一切皆无变化，自己仍旧咬着孤沧月的胳膊，口中弥漫着血液淡淡的腥味。

她突然懂了，原来束樰泷就是孤沧月丢了的“极重要的东西”。

只是……他到底跟束樰泷做了什么交易？

大鸟会不会为了保护自己，答应了不该答应的条件？

夜宴之上束樰泷递出的鸾鸟冠翎是否与此有关？

……

脑中电光火石，宋微尘突然意识到束樰泷其实一开始就告诉了自己他的真实身份——束樰泷，多古怪的名字，反过来念就是“龙血树”，这种树又称为“不死树”，正是上古之神鸾鸟的所居之处。

他分明是在暗戳戳的表达，他与孤沧月同源而来，却又背道而驰。

……

“原来束老板一开始就没打算瞒我，是我太迟钝了。”

“微微，你说什么？”

孤沧月见她嘴唇翕动，欲将小人儿揽近了细听，却瞥见自己锦袖之上滴滴答答落了许多血点。

“微微？！”

许是大脑受不了负荷，鼻血大量涌出，宋微尘有些虚脱，但头脑却因此渐渐清醒起来，她毫不犹豫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弄清真相——究竟自己看到那些碎片景象有多少为真，有没有断章取义。

她要帮孤沧月。

只是方才看到的景象，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墨汀风也不行——这是天大的秘密，一旦被他人察觉，以孤沧月现在的自保能力，必有生死之忧。

她要用她的方式守护他。

.

“微微，你明明知道指婚真相却没有任何反对，你说我误会，那倒是说说看，我误会了什么？”

墨汀风见她杵在孤沧月怀里迟迟不回应，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他想亲耳听见她的否认和解释，哪怕这个剖白不合情理都好，只要她说，他就信。

可宋微尘却沉默了，那沉默在墨汀风的感觉里，似有一生那么长。

“不，没有误会。”

她终于开口，

“汀风，我希望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