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旁边的几位学士立刻行礼道:“娘娘尽管吩咐。”
之前陛下要在这里设桌案时他们还以为是陛下自己要用,没想到是为皇后而置的。
南善宜伸手拿过挂在一旁的宣笔,笔锋的毛轻轻扫过指腹,柔软却有韧。
身侧的人忽然弯腰,轻揽着她的肩膀,一手缓缓研磨:“你试试喜不喜欢。”
一旁文渊阁的几名学士见状无一不惊讶,天子亲自为皇后研墨,从未听闻过。
南善宜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或者说其实她已经习惯了他的照顾。
视线落在桌案上,上面的东西和金陵她用的几乎全部一样,他只进过藏书阁几次,都是匆匆一瞥,却记住了她喜欢用的东西。
“喜欢。”她柔声低语,垂眸握笔舔墨,头上的步摇垂在颈侧,笔尖悬在宣纸上微微一顿,然后写了一个“玉狮儿”
随后又在旁边写了一个“团子”
周朝运屈膝蹲在了她身旁,一手揽着她的肩膀,看着宣纸上的字,向来冷硬的面上带着笑意。
南善宜眸中亦带着柔和安宁的笑。
路途遥远,又频繁换了住所,两只猫都还有些不适应,到现在都还躲在屋内不出来。
“我想在这待会。”南善宜侧头看向蹲在她身旁的人。
“好。”周朝运温声道:“我去御书房处理奏折,晚些来接你。”
“我可以自己回去的。”南善宜道
周朝运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说话,要来的。
目送他离开,南善宜握着手里的笔,有些失神,他不许她跪他,在她跟前总是自称我,有些时候她会恍惚觉得他们还在金陵。
一旁的几名学士恭敬的候着,南善宜收回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平静道:“你们下去吧,无需伺候。”
恭敬退出,只剩下南善宜和玉佛姑姑两人。
从座位上起身,南善宜走至书架之前,抬手慢慢划过一卷卷书册。
玉佛姑姑问道:“娘娘想看什么,奴婢给你寻来。”
南善宜摇了摇头,一时不知道该看什么,她慢慢走在书架之间,目光扫过上面的书。
忽然看见什么,她脚下一顿。
玉佛姑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史册,准确来说是乾至二十九年的史册。
轻搭在书架上的手忘记了动作,指腹动了动,想触碰却有些胆怯。
这史册之中是如何记载那一年的?
犹豫了片刻她抬手将那一册书取了下来,回到桌案前坐下,慢慢翻阅。
找到她想看的那一页:
乾至二十九年七月,右相余,王炎与匈奴勾结,弑帝于长安,长安大乱,边境失守,王庭将倾。
八月白马兵林麒将军入京平乱,南荣军武安侯率三十万大军杀出一条血路,为太子开回京之道。
同月太子登基,开圣则之年,十月武安侯退匈奴,其王拜陀与大晟签下停战协议,至此乱平。
南善宜看着那湘色的纸页略微失神。
书中寥寥数笔,太过单薄,青汗三行,只见功业,未见身后万骨枯。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乱从北境至长安死了多少人,那真的是一条血路,南荣军用命拼出来的血路。
“娘娘。”见她神色不对,玉佛姑姑出声提醒。
南善宜回神,指腹摸过那短短的三句话。
缓声道:“是不是就是因为这寥寥数笔太过单薄,所以让他们忘了南家的功勋和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