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只是占着师尊宠我吗?卓玉苦看着头顶那尊魔物石雕的眼睛。
人的一生走哪条道路,有时候或许就差在那么一点点的际遇。
他突然觉得,如果没有参加那次大比,没有遇到那些人,或许在遇到徐昆的时候,面对那样的诱惑,面对生死的考验,他是不是真的会伸出手,推那么一把,将萧长歌和自己的道心一起推下悬崖。
那么如今,坐在这的自己早已经堕入魔道。
再也无颜回到师门。
卓玉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卓师兄,你怎么坐在这里。倒叫我们好找。”
“走啊,逛逛去,和我们一道走。”
程宴和萧长歌找到了他,高兴地向他伸出手。
嗯,和你们一道走。
卓玉站起身来,在心里这样说。
岑千山和穆雪并肩走在十妙街的遗址。
这里早已没了百年前热闹繁华,飘雪的夜里,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死寂一片。
只有他们二人踩在雪面上发出的脚步声,和小傀儡们机械的响动声。
千机牵着山小今的小手,咔滋咔滋地走在前面。
“我和你说啊,一百年前,这里曾经是个很漂亮的地方,比现在新城还气派。”
千机以主人自居,边走边和新朋友介绍这里的情况,
“看到那个生锈的转盘没有,以前只要丢钱币进去,就会滚很多很多的糖果出来呢。”
“很快就到家了,我收着最新型号的机油可以请你擦。家里还有一个傻乎乎的小家伙,名字叫小丫。到了我介绍给你认识。”
穆雪在一处废墟前停住脚步,那里倒插着半块断了牌匾,被白雪埋了大半,依稀可以看得见“牛记”二字。
一百年前,这里总是冒着热气腾腾的白烟。自己一个人住的那些岁月,为了省事,总会在回家的时候,顺便带走几个包子打发了一天的伙食。
“年轻的小姑娘,怎么能天天只吃包子。小心长胖了嫁不出去。”那个卖包子的大婶偶尔会叉着腰这样说。
穆雪也不知道自己的记忆为什么到了这里突然就变得这样清晰。
“牛婶前几年就已经不在了。”岑千山站在她的身后,轻轻说道,“但牛记食铺还在,牛大帅一直开着它。”
隔壁的院子门被推开,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了门前的雪地上。
四面是无边的废墟和无尽残骸,是被漫长岁月湮没的一切。
只有一座小小的院子被精心地保留在了时光里,依旧亮着温暖的灯,固执地等着那个人归来。
岑千山握住了穆雪的手。如今他的手掌很大,指腹带一点粗糙的老茧,炙热又滚烫,把穆雪的整个手都包住了。
他握住穆雪的手,低垂着眼睫,绷紧的下颚咬肌微微动了动,很想叫一句师尊,但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三只小小的傀儡,从门框边伸出小小的脑袋来看他们。
岑千山握紧穆雪的手,在雪地里留下两排真实的脚印,走进了家门。
穆雪真实地踩在了庭院中,院子中的一切,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仿佛不过是昨天,自己才刚刚离开。在外面打了一个盹,做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梦。
在飘雪的庭院中,她突然想起自己拜入师门的时候,师尊给自己心境的批语,
心安后夜雪庭际,满目瑶花无处寻。
一朝明悟有情道,外域天魔不敢侵。
原来不管是从前,现在,还是过去。自己安心之处,依旧在这片雪夜华庭之中,在院中这个人的身上。
雪里花开,满目瑶花,心安自在。
“有些晚了,你一定饿了。我……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自从进屋后,拉着她手的男人就一直没有抬起头看她,他别过脸,用带着一点哽咽的沙哑声音说话。
穆雪按住他的手,“还是我去吧。”
三只小傀儡齐齐坐在走廊的木质栏杆上,荡着小脚,
看着院子角落里那很少亮起灯的厨房被重新点亮。
山小今撑着它的荷叶,给身边的伙伴挡住头顶的飘雪。
厨房里传出了哒哒哒的剁肉声和着锅里的油花声,很快传出了一股诱人的香味。
穆雪走了出来,盛着灵米肉丸粥的热锅悬在空中,随她的步伐一起移动进屋子里去,来到了餐桌边。
四溢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穆雪笑盈盈地在桌边坐下。给坐在桌前的岑千山盛粥,拿起筷子往他碗里夹了一个煎得香喷喷的鸡蛋。
岑千山坐在那里,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筷子。
不用抬头,他都知道师尊做了什么。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年第一次到这间屋子里,师尊端给的他美味食物。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品尝到幸福,当时这份食物滚过喉咙的滋味,他至今不曾忘记。
他握着筷子的手收紧了,手背单薄的肌肤下,青筋浮起。
就这样一直沉默了许久,方才哑着声音说了一句,
“我……我不吃肉的。”
“我吃得很少,不吃肉,也不用吃蛋。”
对面,红色的衣袖下,素白的手不停往他的碗里堆着肉丸,铺上两个焦黄的荷包蛋,在他紧迫的心跳声中,如他所愿地慢慢说出了那句话,
“虽然不算豪富,但家里也不差钱。放开来吃吧,管够。”